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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鸣鹤一愣,旋即笑道:“怎么这么说话?”
雪拂兰心潮起伏,紧紧攥着拳头,突然扑上去,使劲捶打他的胸膛。杜鸣鹤吃了一惊,环顾四周,幸好此时已是午夜,街上寂无一人。他捉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块冰,嘴唇直打哆嗦,完全变成了紫色。他吃了一惊,一种无名的恐惧和苦涩隐约向他袭来,这种感觉迅速增长,变得很强烈。他双臂像钳子一样牢牢抓着她,沉声道:“别闹了,这不是玩的地方!”雪拂兰眼里闪着泪光,痛苦而又绝望地抽泣着。
杜鸣鹤阴着脸道:“你不明白我的话么?我不可能爱你的,你别缠着我了!”
雪拂兰置若罔闻,疯狂地捶着他的胸膛,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喷着怒火。
杜鸣鹤眉头紧皱,厉声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完全把我视为江逸云,可我根本不是,将来你会发现你犯了一个无法饶恕的致命的错误,当你意识到这一点时,你可能已经不再年轻,到那时候,你就会怨恨我,就会指责我诱惑你,欺骗你!”
雪拂兰噙着眼泪,恨恨地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咯响。
杜鸣鹤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风暴,就像饥饿的疼痛一样,啃噬着他的心,剧烈难忍。他凝视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嗅到她身上的芬芳,那甜美的香气若有若无,不可捉摸,有如朦胧的记忆,勾起他疯狂的欲念。他拼命遏制这种念头,拼命忘掉它,他感觉得到这种念头在他心里引起的幽深的变化,这种变化使他感到不安。而这种念头立刻又冒了出来,不可能消失。他调动全身所有的力量,遏抑这种不合时宜的欲念,平静而冷漠地挣开她的手,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我不能送你了。” 他优雅而略带嘲讽地欠了欠身,从她身边走过,居然一眼也没看她。
雪拂兰一个人站在街头,心如死灰。风吹得她薄薄的衣裙猎猎作响,路旁的树哗哗直响,就像地狱里霍霍燃烧的鬼火,幢幢的树影则在月光下扑腾着,宛如张牙舞爪的恶魔。她像个受惊的孩子,张大了绝望而惊恐的眼,期待他回心转意。但他始终没有回头。她跑上去紧紧跟着他,他偶尔回头看她一眼,皱着眉摇头,似乎感到她已不可救药,为此极为懊恼和厌烦。雪拂兰机械地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郊外。但他一转眼就不见了。她漫无目的地跑啊跑,什么也看不见,心里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从未有过的恐惧。
夜色茫茫,荒野凄凉。她好几次被横柯绊倒,但一种固执的念头驱使她不顾一切地奔跑。她一边挣扎着往前走,一边痛苦地思索着,内心充满矛盾。他年纪整整比她大一倍,没有名望也没有地位,又长得那么丑陋。可她就是这样归心抵首地爱他,哪怕他这样刺伤她的自尊心,她还是爱他。
她游魂般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无边荒野上跋涉,不小心踩着一个小土坑,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她慌忙使劲稳住身形,疼得浑身一激灵。站稳后又往前走,随后又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这才发觉脚脖子扭伤了,疼得厉害。她慢慢直起身来,站着不敢动弹,大声道:“杜先生,杜先生,你听到了么,我的脚扭了……”
但是没有丝毫回应。她环顾四周,荒凉的郊野在月光下看来就像覆盖着一层无边无际的积雪,森森逼人,冷冰冰的始终沉默无语,就像她正在追逐的那个冷面冷血的男人,令人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到处一片死寂,天空中弥漫着一抹奇怪的灰紫色,她心里七上八下,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不禁吓了一大跳。想到自己如此莽撞,不禁浑身发抖——倘若她的母亲知道她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发疯似的追赶一个男人,不知会伤心到何种程度……
她一声接一声地呼唤着,杜鸣鹤却像一片被风吹散了的云彩。她只好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挪移着,她的身体苦苦挣扎,一颗心也在经受着煎熬,竭力让自己相信杜鸣鹤绝不会把她一个人抛在这荒郊野外,他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她咬紧牙关,摔倒了又爬起来,一声不响,踉踉跄跄去追赶可能永远也追逐不到的杜鸣鹤。疼痛的时间太久,伤处已经麻木,反而不那么疼了。
她疲惫不堪,走到一棵古松下,按着心口,精疲力竭地靠在树干上喘息,再也没有力气多走一步。四周静得可怕,没有一丝风吹响树枝,她靠在树干上,似乎找到了某种依靠,却一点也没发觉那棵古松已被锋利的斧子砍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她这一靠,无形中又加速了松树的倒塌。但她一点也不知道到自己处在危险地带,各种奇怪的念头纷至沓来,她的心灵徒劳地挣扎着,对那个冷酷的男人萌生了许多希望和企盼。空中拂过一丝秋风,她并没有真正听见什么声音,但她强烈地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那棵古松终于从缺口处断裂,她听到了古松倾倒的声音,目瞪口呆地看着松树倒下,竟忘了要躲避。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叫,有一条人影电射而来,劈空击出一掌。她整个身子立刻被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力量推了出去。她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浑身简直要散架了似的,接着脑子里就像发生了巨大风暴,呜呜作响,轰鸣声不绝于耳。她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极不舒服,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好容易爬起来,脑子昏沉沉,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可是头晕眼花,栽倒在地。
她这才忽然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忍不住回头去看,这才真正意识到危险的可怕——适才她就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她这才感到后怕,吓白了脸。
松针还在抖动,有个人倒在地上,小腿被树枝扫过,正在流血。雪拂兰神情茫然地望着他,突然惊醒过来,她不顾扭伤的脚脖子,一瘸一拐地奔到他身边。杜鸣鹤撕下一块衣襟,把小腿包扎起来,并没有理会她。她孤零零地呆在他身边,思绪万千,满怀痛苦地望着他。
晨曦微露,天色昏暗,四野笼罩着一层雾霭。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满心希望他能和她说一句话,但他什么也不说。她拼命克制惊恐和痛苦的心情,颤声道:“你……你没事吧?”杜鸣鹤淡淡道:“死不了。”雪拂兰歉疚万分,涩声道:“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杜鸣鹤道:“这棵松树已经摇摇欲坠了,你难道没发觉?”雪拂兰呐呐道:“我……我……”杜鸣鹤鼻子里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慢慢站起身来。
雪拂兰绝望透顶,疼痛麻木的脚终于支撑不住,她一下子坐在地上,嘶声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瞧不起我?就因为我喜欢你么?难道喜欢你就得忍受你的刻薄和轻蔑?”声量越来越高,全身也抖得更加剧烈。她伏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这个时候他要是拔腿就走,她就真的追不上了。她使劲揪着草皮,没头没脑地扔了他一身,一边扔,一边流泪。
杜鸣鹤默不做声地注视着她,忽然问道:“伤了哪只脚?”雪拂兰揉着眼睛,涩声道:“右……右脚……”杜鸣鹤蹲下身来,握住她的右脚踝,脱下她的鞋袜。她害羞地抽搐了一下,扭开了脸。杜鸣鹤看到她一只脚肿得像馒头,眼里掠过一丝痛惜之色——想到她方才就拖着这只脚走了那么远,他冷静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有些激动,眸子里藏着一丝歉疚。他在她脚上拿捏起来,她疼得皱眉蹙额,不停地把脚往里缩。杜鸣鹤皱眉道:“怎么这么不老实,别乱动!”
雪拂兰含着眼泪,忍着剧痛,不吭一声,但是眼睛异常明亮,甚至还有些欢喜。杜鸣鹤耐心地帮她穿上鞋袜,忽然发现她腿上没有一丝儿伤痕,他愣了一下,心道:“她的伤好得这么快!”抬头看见雪拂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条丝巾,道:“擦擦眼泪吧。”那是条粉红色的丝巾,渗透了浓郁的香气,显然是女人的东西。
雪拂兰像接到了一块烙铁似的,立即抛回他怀里,怒道:“什么臭女人的,我才不要呢!”杜鸣鹤哑然失笑,道:“不要就算了。”又仔仔细细地收藏起来。雪拂兰气得直咬嘴唇,瞪着他不吱声。
杜鸣鹤笑道:“怎么,你在吃我这个糟老头子的醋?”雪拂兰胸膛起伏,伸手要打他,他一闪身便躲开了,她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倒在地。杜鸣鹤笑道:“我好心好意救了你,你居然还要打我,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虽说如此,还是扶起她来。
雪拂兰抓住他的手,仰头目不转睛地瞧着他,颤声道:“你……你有没有和……”杜鸣鹤略带嘲讽地看着她,道:“你想说什么?”雪拂兰涨红了脸,咬牙道:“你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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