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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说Roger,这家伙现在的package不算低了吧?以前是堂堂的上海地区经理,现在是两个销售总监之一,可他每个月报销的招待费里,有多少是虚报、多报的?这家伙请别人吃饭,买单的时候总要加一句,‘给我多开两百块钱发票吧’,以前我只是听说,现在知道是名不虚传;他每个月的单子里都会有四张同一家餐馆开出的发票,每周一张,金额都差不多,笔迹总是一个人的,他声称招待的那些客户、那些事由显然都是‘莫须有’。过去几个月,我每到月底在他的报销单上签字的时候都很矛盾,到底要不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要不要把脸皮撕破?这算不算品德问题、原则问题?但是,投鼠忌器啊,还是要保住眼下这种‘安定团结’的大局,那些钱就算是代价吧,只要这种行为仍是个别的,没有污染team的风气,至于我在他眼里是个傻瓜,我倒也无所谓。”
圈子 圈套 2 第六章(9)
“比方说Helen,今天咱们搞的这个庆典,是她联系的礼仪公司,立刻一个装着一千五百块钱的信封就到手了,这还是在我大幅削减仪式内容和规格的情况之下,不然的话,恐怕就是三千甚至五千了。前不久,公司员工聚餐,她选定的一家饭店,轻轻松松,拿了五百块的介绍费。想想看,这钱是不是挣得太容易了?如果其他辛辛苦苦挣那本分钱的员工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做?”
洪钧看似随意点出的两个例子,其实都是颇具深意的,罗杰和劳拉同在上海,海伦是劳拉的直接下属,这让劳拉不能不紧张起来。劳拉搞不清洪钧是如何了解到这些底细的,她甚至摸不透洪钧是真的都已经掌握了真凭实据,还是不过在捕风捉影地虚张声势,但她已经相信自己的地盘不再有密不透风的墙了。
洪钧没有给劳拉更多时间思考,他的手指急促有力地敲打着桌面,说:“现在让我头疼的是,Roger和Helen这些其实只能算是小儿科,还是小打小闹而已,相比之下,十万块,这才真是大手笔!”洪钧发现劳拉的眼皮抖了一下,立刻接着说,“如果单说十万这个数目,倒也不是什么天文数字,我以前做过的一些大项目里面,水比这个深多了;从比例来说,回扣还不到合同额的百分之十,倒也还算是适可而止。但是,咱们公司里有多少员工一年的底薪还不到十万?这些你最清楚,我数了一下,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辛辛苦苦干一年,可能都挣不到这十万块钱,而且还要扣税。相比之下,举手之劳就拿了十万块,是不是太过分了?”
劳拉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正前方,一点不敢瞥向洪钧的方向,脸色有些发白,嘴唇闭得紧紧的,洪钧趁势掷出他的最后一击:“而且,胆子也太大了,就在公司里面,人来人往的,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也太自信了吧,难道忘了那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都担心,就算我想息事宁人,恐怕我想捂都捂不住,如果真的让科克知道了,就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了。”
劳拉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惟一变黑的部位就是嘴唇,一双呆呆地望着无穷远处的眼睛里黑洞洞的,她下意识地把手指伸进脖子上的小方巾里抻了抻,咽了口吐沫。劳拉首先想到的就是装修公司,很可能他们不相信自己一再叮嘱他们的,担心不是她拍板,又去拜洪钧的庙门,便有意无意地被洪钧探听到了底细,她不禁有些后悔那么快就把尾款付给他们了,现在连教训他们的机会都没了。让劳拉心里愈发没底的是,假如洪钧不是从装修公司得到的内情,那自己周围就再也没有安全和隐秘的地方了。
洪钧缓缓站起身,在地毯上走了几步,最后停在自己的写字台前面,身体靠在桌沿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正视着会议桌后面的劳拉,说道:“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和你商量,像这些事情,应该怎么处理。你看呢?”
劳拉一见洪钧绕到了自己的正对面,便把脸偏向旁边,沉默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终于说出了她进到这间新办公室以后的第一句话:“我看,还是正面引导为主吧,”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另外,也不要involve太多人,不然会搞得人心惶惶的,人人自危,还是尽量让大家把心思都放到business 上去吧。”
劳拉说到这儿,正过脸来,抬起眼睛看着洪钧,洪钧面带微笑盯着她,劳拉勉强地翘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说:“Jim,你是老板,还是你来定吧,你放心,我始终都会支持你的。”
洪钧点了点头,劳拉最后的这句话终于让他满意了。洪钧觉得在自己新办公室里的首次谈话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从今以后,劳拉无论是在上海她自己的那间办公室里,还是在北京洪钧的这间新办公室里,都会经常回想起她和洪钧的这番对话的,洪钧的确可以放心,以后科克的耳朵里不会再听到洪钧不想让他听到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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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子 圈套 2 第七章(1)
星期六的上午,洪钧原本打算好好睡个懒觉的,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地享受过双休日了,结果刚到九点他就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因为约好了这天要在家里招待邓汶。
早晨刚过去,外面的热度就已经上来了,晚上凉爽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洪钧把在后半夜打开的几扇窗户又都严丝合缝地关上,启动空调,等他才把房间大致收拾一下,家里的电话就响了,小区的保安通报有客人到访,洪钧确认一声,不久,门铃清脆,邓汶到了。
洪钧打开门,拖着长音吆喝了一声:“邓——大——人——到!”邓汶便一个亮相走了进来。洪钧笑着说:“来得挺快呀,没走冤枉路吧?以为你怎么也得在路上打电话问问方位什么的。”
邓汶一边换好鞋,一边回答:“你这儿是豪宅嘛,出租车都知道,直接就到了,在门口保安盘问了我几句,我没记住你告诉我的什么座、什么号,也没你家里电话,只有手机,保安查了查才找到您洪老板的电话,人家那叫一个热情,恨不能把我送上楼,你说,我到得能不快吗?”
洪钧把邓汶让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说:“他们就是这样,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能把你烦死,生怕你琢磨他们收的那么多物业费都干嘛用了,最近又催着我们各家交钱呢,说要装什么可视门禁系统。”
邓汶四下打量着,问道:“怎么着?不带我参观一下?我也瞻仰一下您工作、学习和战斗的地方,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洪钧笑着站起来,领着邓汶把几个房间都转了转,刚走到阳台上站一会儿就燥热得受不了,便顾不上远眺首都新貌,赶紧逃了回来。洪钧也不问邓汶想喝什么,就给他倒了杯冰水放到茶几上,说:“怎么样?比你那个三层的大house差远了吧?我这儿也就算小康水平。”
邓汶看了眼玻璃杯,没伸手去拿,而是答道:“不错不错,看来是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我那里地方是大一些,但没你这里整洁,毕竟有小孩,有了小孩,多大的地方都不够她折腾的。”刚说完,邓汶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洪钧一见,便笑着问:“怎么了?昨晚上太辛苦了?还是大烟瘾犯了?”
邓汶揉着眼睛,说:“不是,我前几个周六不是出差就是去公司,在宾馆吃早餐的时候就都不喝咖啡,只有周日呆在宾馆才喝它几大杯,结果今天忘了喝。哎,你这儿有咖啡吧?”
“没有,我这儿没有任何可能让我晚上睡不着的东西,没有茶也没有咖啡。”说完,洪钧拿过手机,熟练地按着键,发出一条短信。
邓汶没办法,只好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冰水,倒也感觉清爽了不少,两个人接着便随意地聊天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清脆的门铃,洪钧忙跃起身去打开门,菲比一只手端着一个星巴克的大号纸杯,一只手拎着几个大塑料袋和自己的手包,走了进来。洪钧只接过咖啡,送到邓汶的手上,笑着说:“我刚给你叫的外卖,怎么样?服务够到位的吧?”
邓汶忙站起身,看着进来的菲比,她红扑扑的脸上汗涔涔的,大包小包还拎在手里,上身是件吊带背心,下面是条发白的牛仔裤,邓汶刚要开口问候,洪钧在一旁嘻嘻哈哈地说:“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小姐是我请的小保姆,今天顺便替星巴克送一次外卖,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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