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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低头瑟瑟发抖道:“林姑娘,太太已请了太医过去,只请林姑娘也去瞧瞧老太太。”今年春日里冷得很,贾母年纪大了,到孝慈县来颠簸不说,这里又不如家里,的确是容易生病。黛玉也担心外祖母,但一来王夫人已请了太医,黛玉去不去用处不大,二来……大公主的态度未免太奇怪,此事与她有什么关系,无端端的来插一手,难道就为了寻黛玉的不痛快?————————黛玉起了疑心,欲要推辞,只听大公主不容置疑道:“林夫人,你去瞧瞧你外祖母。”黛玉恭敬道:“启禀殿下,戌时要烧黄昏纸,只怕耽搁不得,臣妇且等晚间再去探望外祖母。”大公主捋了捋袖口的风毛,道:“听闻林夫人是史太君教养长大的,今日本宫看来,林夫人的孝心也很有限么!”“不敢。”黛玉不卑不亢道,“只是天地君亲师,君在先,臣妇必然先为太上皇和陛下尽忠,才能为外祖母尽孝,如此方不负外祖母多年教诲。”“你……”大公主一时竟无言以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黛玉,不过是个瞧着柔弱的女子,小门小户的,年纪又同自己相当,倒是自己小瞧她了!“巧言令色!”大公主气急败坏道。黛玉垂眸淡淡道:“臣妇幼年在家时,得蒙父亲教导,读过《荀子》,才能知道天地君亲师的道理,当不起殿下的话。”大公主脸色一白,黛玉的话当然没有错,儒家圣人之言,她那个当皇帝的爹都得推崇,自己敢说圣人之言是巧言令色,传出去读书人不得骂死她!“哼!”大公主气的发抖,心知自己在黛玉这里是讨不到好处了,只冷冷哼了一声,不想堕了公主的威风,然后甩袖而去。等大公主走远了,黛玉才看向鸳鸯,眼神有点冷:“老太太如何?”鸳鸯抖了抖,道:“老太太着了风寒,吃过药正歇着,因……因病中,便格外想念林姑娘。”黛玉冷淡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鸳鸯跪在那里不知所措,只听黛玉又问道:“谁让你来的?”鸳鸯颤颤巍巍道:“是……是老太太歇着,迷迷糊糊叫了几声林姑娘的名字,我……二太太当时在伺候着老太太,她便说老太太想林姑娘了,让我过来请您去瞧瞧老太太……”“又是她……”黛玉摇摇头。看起来,大公主的确是无意中撞上的鸳鸯……大公主是皇后嫡出,贾家是贾贵妃的娘家人,又因为是四王八公之列,和太上皇以及忠勇亲王向来亲厚,大公主定然不会和贾家人有什么牵扯,更遑论两者合谋。她那个二舅妈,想必还惦记着自己女儿是贵妃娘娘,可以无法无天呢,都敢到皇后居所来请黛玉。黛玉揉揉额头,只贾家这么多脑子不清醒的人,难怪会走到今日……黛玉不愿再想贾家的事,摆摆手,紫鹃过去将鸳鸯扶起来,送出门去。小绪嘀咕道:“大公主成心来找太太的不是,为什么啊?”谁知道?黛玉这个当事人都是一头雾水。“罢了,就只剩下明日,咱们就能回府了,多谨慎些就是。”黛玉吩咐道。到底是皇帝的嫡公主,招惹不得,黛玉想着,好在大公主如今尚未出阁,自己还好避开,等她出了阁,自己就该去西北了,也能避开。众丫鬟皆领命。戌时烧过黄昏纸,黛玉走至贾母身边,问道:“外祖母可好些了?”贾母一笑,道:“无碍,夜里再喝碗汤药就是了。”黛玉刚想说话,大公主不知何时竟到她们了这边,显然还在为下午在黛玉那里的事不痛快,皮笑肉不笑道:“林夫人真是孝顺,先时老太君派人请你都不去,这会子当着这些人的面,你倒是巴巴的来问了。”不等黛玉说话,贾母就拉过黛玉的手,道:“是我看错了时辰,那会儿正要过来烧黄昏纸,我不该去请玉儿,这孩子心实,可能言语间冒犯了殿下,老身替她赔个不是。”大公主看向贾母,冷哼一声,道:“老太君和林夫人可真是祖孙情深啊。”不等大公主再多说话,皇后跟前的女官就过来请大公主,她只好偃旗息鼓,跟着人去了。贾母看了眼大公主,又看了看黛玉,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如何得罪了大公主?”黛玉摇摇头,她也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大公主?“罢。”贾母道,“天家贵女,谁都惹不起,你只记得往后躲着她些就是了。”说罢,拉着黛玉往自己的住处去了。各家诰命皆在此,贾母总是教养黛玉多年的外祖母,黛玉也不便推拒,只能跟着去了。……况且,她身边还带着朝朝和小绪,贾家这边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倒没什么可怕的。贾母半靠在软枕上,鸳鸯端了药来服侍她吃下。王夫人让人倒了茶给黛玉,又在黛玉身边坐下,笑问道:“大姑娘近来身子可好?”黛玉一顿,这又是个什么章程?王夫人吃错药了?先时王夫人要鸳鸯去请自己,黛玉还以为是她没有脑子看不清局势才如此,但看这会子,又像是巴结自己?什么毛病?黛玉谨慎答道:“我很好,多谢二舅母挂心。”贾母咳嗽两声,道:“玉儿,到外祖母这里来。”黛玉偏头瞧了瞧朝朝,朝朝过来扶着黛玉到贾母跟前坐下,顺势占了鸳鸯贴身的位置,鸳鸯只得后退一步。贾母见不过是个小丫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贾母拉过黛玉的手,殷殷问道:“玉儿,这些年,外祖母待你好不好?”黛玉低眉道:“自娘亲爹爹故去,我全靠外祖母扶持,大恩大德,绝不敢忘。”贾母欣慰的笑道:“外祖母果然没看错,玉儿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黛玉垂眸不语,她已经猜到贾母要说什么了。贾母说完,叹口气,道:“外祖母同你说句实话,咱们家往后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太上皇在时,陛下好歹顾忌着太上皇,咱们家里尚且能保全,如今,怕是要朝不保夕了。”“但你夫君不一样,他是陛下的股肱之臣,往后只有更受陛下重用的,若你夫君愿意为咱们家说句话,陛下必然能从轻发落。”贾母道,“太上皇也好,忠勇王爷也罢,他们那些事,咱们家里的人从没插过手,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家尽是些不成器的,谁有那个本事?只是怕陛下不细查,一怒之下,倒冤枉了好人。过后陛下不得懊悔,你夫君既为陛下的心腹之人,也该提醒着陛下才好。”“是啊是啊。”王夫人忙不迭接口道,“况且,不为别的,为着宫里头贵妃娘娘和六皇子,你们也……”贾母厉声打断她:“还不住口,胡说什么!”黛玉暗自觉得好笑,王夫人竟做起这个梦来了……贾元春是贵妃不假,她养着六皇子也不假,但王夫人竟敢妄想……真是不知所谓。见黛玉迟迟不语,贾母有些着急:“玉儿,你的意思是……”黛玉抬头看向贾母,目光坚定道:“外祖母,我不能答应您。”“你……”贾母不敢置信,“你说什么?”黛玉重复道:“我不能答应。”贾母捂着胸口哭道:“玉儿,你好狠的心吶,你这是要眼睁睁看着外祖母去死吗?”王夫人更是着急,她刚想说话,被鸳鸯死死拉住了。黛玉平静道:“夫君必定会保全外祖母,往后我也会看顾外祖母,外祖母不必害怕。”王夫人急道:“那我们呢?我们你就不管了?”黛玉并不搭理王夫人,只向贾母道:“因果循环,贾家将来得什么果,都是从前种下的因,外祖母,我也无能为力。”“你能!”贾母死死拉住黛玉,“你能的!玉儿,外祖母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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