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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阑未干（第1页）

第二天一早，我与晓饱饮了清早小草尖尖的露珠，收拾好就返程了。

昶看上去是一夜未眠，但却换来了释然的笑容。他提议过些时日准备，他便会搬离这里。晓想挽留，可昶却笑了，笑得很开心。他告诉晓，他是巴拉卡草原真正的雄鹰，这里不是他的天空。

一周后昶飞走了，连一片云也从未惊动，只留下一封给晓的信。里面写的不知是什么内容，晓也从未与我提及，我只知那一日晓笑得很畅快，连带着我也高兴。

却又是一年冬，草木一岁枯荣，可青山不愁白发，江水依旧不改东流。晓已经三十五岁了，发丝中有点点亮银色。于是我也跟着变老。晓靠在我怀中，脚旁是齐膝的孩子，那是昶的儿子，叫尧。昶当年去了另一个部落，娶了巴拉卡草原上另一朵雪莲。他可是族长的女婿呢！

“我二十与你为妻，可却未能与你诞下一子，今已三十有五了，煜，你怪我吗？”晓在怀中抬头看向我说道。

“这不是我们的孩子吗？”我摸了摸尧的小脑袋，笑着回应。晓也笑得露出了梨涡，靠得更近了。我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那共鸣的步调一如十五年前那场火焰的相遇。

“爹爹，啥时候带我一统草原啊？”尧晃着小脑袋问道。

“看你爹爹我心情。”我回应道。这个承诺是多年前为了证明巴拉卡草原的独狼比巴拉卡草原的雄鹰更健硕而许下的承诺。

“好吧。”尧委屈的嘟了嘟小嘴说道。

今天晚上，我们将尧送到了他另一个爸妈家里。

之后我与晓在门口看雪听雪品雪，看雪落雪化，看雪那纯白的一生，在这期间我用花神和火神的力量尽力让她保持清醒与温暖。事实上我多次劝她好好睡觉，为此我甚至学了《摇篮曲》。可她却说她不敢睡，睡觉太奢侈了，她想多看看我，多爱一天才算多活一天。

那几天，天气很糟糕，可不糟糕的是人的心，我们过得很开心。

晦明的天空，扑闪的萤火，断续的流风，灰白的头发，相爱的我们。

晓真的老了，这是从她无力的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那一刻开始的。从那以后我与昶决定将马卖了，可晓却执意要把它们赎回来，她告诉我们她没老。每当这时我会抱住她，她就像闻到母乳的小奶羊一般安静下来往我怀里钻。

又过了几年晓七十岁了，可怕的是她忘了很多事，连昶都不大记得。像一把绝世好琴断了弦，音再也续不上了。万幸的是她还记得煜，部落里的人们对晓的痴呆感到惊奇。更对爱情的深刻感叹不已。

人们又记起当年那执鞭扬马的雪山之莲，那个传说中良心被狼叼走的煜却最终没有辜负晓。

树皮爬上了晓的躯干，皱纹像苔藓一样在脸上蔓延，体香早已被某种不可言喻的臭味替代。可我却更爱晓了，时间的流逝只会让我珍惜，我怕来不及爱她了。我爱她身上每一处的斑点与皱纹，它们能唤起我内心深处最深刻的记忆。

我爱带她骑马，不过这次我学会骑马了，我把她兜在怀里，一如大婚那天。在赎马那天，我见到了买主溯，他父亲叫澈，溯己经比澈高了，是巴拉卡草原新升的太阳，而澈早已迟暮，成了巴拉卡草原下沉的太阳，那一天我唏嘘不已。于是我决定与澈一壶浊酒喜相逢。

晓七十五岁那年，她沾染风寒，一病不起。一天夜里，她通知了亲朋好友，一把胡子的昶老头也跑过来了，在路上他还跑掉了一只鞋。

那天晚上晓将昶和尧都一个个叫了进来，而此时中年的尧己经成为一代天骄，草原之主。

最后轮到我了。我惊奇的发现她乌浊的眼变得透澈如镜。她变得年轻了。

“煜，变回来，别哄我了，你不会老去，我想见真正的你。”

我变了回来，是个丰神俊朗，衣袂飘飘的少年郎。她接着说道：“煜你知道吗？每十年巴拉卡草原会绽放几朵雪莲，可我这一朵的郎君却是个神，会发光，会照耀我生命的神，晓此生活了两万几千天，爱了煜两万几千天，此生晓不负君，君亦不负晓，晓此生无憾。”

“别说了，你咳得利害，本神不准你丢下煜，你不会死的，我会求宙的。”我一边说一边轻拍晓的后背。

晓却直起了身子说完了此生最后的一句话：“花有红衰翠减，人又怎能四季如春？只要你笑着，晓就会在你梦中出现，你记着晓，晓就不会死去。”

我害怕晓真的就这样离去，于是我决定不让她再说下去了，于是我用嘴堵上了她的唇，晓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的老态龙钟，于是她拼了命的推开我，可她力气没我大，只是一个劲流泪，后来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到最后没有力气了。

她最终还是随着这个春季的花儿一同奔赴下一个春天，因为她也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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