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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第1页）

年华过眼云烟，飘过指尖就散。我回头细数，数不清，忆不起，剪不断，理还乱。

镜子里的我没太大变化，看得久了，自己都生厌。

总有那么一件事，淡淡的，风拂云柳，某时跳出来，搅扰心绪不安，想伸手去捉，捉了个寂寞。

于是只得站在这晴明湖畔想很久。九翼鸟来了又去，掠过头顶，飞向彼岸，随天际的七色流光一起消逝。

到底是什么呢，一个秘密？一件事？亦或一个人？这世上早已没有秘密。事也无事，终日昏昏，独卧幽篁，守着漫山遍野的彼岸花，静观花开叶落，叶繁花去。静观它们在泥土中腐烂，在寂夜里绽放。

我摘下一朵，嗅了嗅，刹那灵光划过，很久以前，我是否也做过同样的事？

同样的彼岸花，鲜艳的红，红的像血。遍地的血，浸染一片白茫茫的大地。

大地在我眼前远去。

“渺九万重浮云，渡三千里飞雪，凭作长空孤雁绝。几度寒暑，春秋代迭，了然终去，应似飞鸿过残月…”

我喃喃自语，望着逐渐缩小的大地，漫山遍野的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雪之白净，天地间何物与之相媲？唯有一颗空荡荡的心。似鸿雁踏雪泥，过雪不留痕。两袖清风，身若浮萍，寄往何处？只优哉游哉飘向最远的高空。

我是谁呢？已想不起来。脑如心一般空白，心如身一般轻盈。真是人生到处终何似，东西来去一身轻。想着朝下望去，哑然——

大地离我越来越远，望尽千里江波，万叠重山。山河浩渺，地远天高。最后只剩触手可及的云团，若絮似羽，轻盈如纱。云海连绻，浪翻潮浮，踩在足下，厚密绵软。

心念一动，穿过一片厚厚的云，天际蔚蓝，云山云海，云聚云散，宛若仙境。

我…成仙了？此生何德何能？不可能，绝不太可能。我继续飘升，转眼置身于苍渺无垠、电蓝色的世界，四周涌动着绚丽的光。回首，身下是一个五彩斑斓的球，不甚圆滚，悠悠然转动，纹理脉络纤毫毕现，如梦似幻，光怪陆离。

这般奇物当真稀罕。望着望着，不觉飘离它更远，仿若我从那处来，又要到何处去。我究极是要去哪呢？这是个问题。

蓦然回首时，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幕迫近，如苍穹倾轧，我急忙抱头躲避。谁知“咻～”一声后，我又置身混沌黑暗中。

黑如浓墨，只有极处一颗光点浮动。我朝那光点靠近，谁知光点倏忽变大，裂作两条巨龙，横亘在我周围。细看恍然，我已置身于一座巨大峡谷。

我回头，没有来处，没有尽头。惟脚下一条苍白的路。路似匹练，飘忽摇颤，没入尽头无踪。路下茫茫不见物，只剩一片空幽死寂。盯得久了竟觉目眩神移，忙不再看。茫茫太白大道，回首尽是虚无，唯面前这条路。

路只够我一人走。行不知多久，耳边忽闻一声轻柔嬉笑。

顺声望去，果真看到了一个小丫头。青衫罗袖，纨素水裩，靥辅承权，娇憨可人，肩削腰素，罗衣绰宽。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灵眸剪春水，妙容自天成。静若娴花初照影，动似玉柳挽清风。

她正在荡秋千，身后一个墨衣少年。

一见那厮，我心头一颤，好个俊俏少年。剑眉星目自不用讲，瑰玮之貌全在眉眼之间。眉若远山飞双鬓，唇红齿白朗少年。凤眸含星皎无尘，墨白清明映乾坤。瑰姿艳逸，鸾跂鸿惊。龙章凤姿，神光流眄。仪正体端，枢机明辨。春风拂面青丝乱，风流潇洒任自然。

他浅笑伸手，轻推怀中少女。吃吃笑声中，秋千受惯力扬起更高。少女的笑声转为惊叫，玉手一脱，身子便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眼见那水灵灵的丽人将投入大地怀抱。少年身形一动，衣袂翩跹，双臂承托，少女被他揽入怀中。二人稳稳落地，衣袂交叠，青玄相辅，蒹葭临风，闲倚玉树。

我眼眶一酸，也不知触动了哪根弦。摇摇头，挥一挥衣袖，少年少女“咻”一声消失无踪，漾几波水纹，隐入脚下浓稠黑暗，

我在这路上继续走，回头望去，来路似烟缓缓吹散。若驻足不前，岂非要坠落？我继续走。

路时而七拐八弯，时而高低错落，毫无章法。行得久了，我不由疲倦心烦。驻足歇脚时，桥下又飘来声音：

“呜哇——呜哇——”

哪来娃娃的哭声？

我探头向下，水里浮现一座宫殿。纱缦轻挽，走出个宫女，怀里抱一个大胖娃娃，疾步向帘外那高峻的身影走去。

“恭贺巫尊，圣女降临！”

宫女们一同朝拜，齐声欢诵。

巫尊将婴孩轻轻抱在怀中，满目慈爱。突然，那纱缦里传来一声尖叫，有宫女狂奔出来，大喊着：“还…还有一个！”

巫尊几乎瞬间就移到了纱缦里。果不其然，里面躺着一位待产的妇人，苍白的脸颊，姣好的容颜。她紧抿双唇，豆大的汗珠打湿玉枕，一脸痛苦。她身旁的宫女们手忙脚乱。满床的鲜血，血中正汩汩涌出一双婴儿的小脚…

那寤生的孩子，双目紧闭，正躺在巫尊怀中。同那白胖娃娃一样可爱，却瘦小得多，躺在襁褓中，不哭不闹，宛若死物。而她的父亲，虽抱着她，脸色却凝重灰白。那虽也是羸弱稚憨的婴孩，却无婴孩天然的生机。那父亲眉宇间的忧愁更深。

我倒不甚在意什么巫尊，我只想看看那寤生的孩子。心念一动，我已身临其境，走到那巫尊面前，看到了婴孩的脸。

刹那灵光乍现，醍醐灌顶，时光倒转，恍如隔世。辗转不知几个来回，终教我拼凑起了过往的画面，一帧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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