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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石槐 其一25（第1页）

睡梦中，正梦见一帮贵人来找他算假仙果的账。他摇唇鼓舌，大展辩才，说得那些贵人们心服口服，纷纷表示要继续做他的傻叉粉。正在暗自得意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醒醒！”

于神医一惊，就醒了过来，回想了一下才知道自己是梦魇住了。正要继续入睡，左耳边突然又传来一个陌生的冷冷的私语声：“醒了？”于神医吓得大叫起来，忍不住一巴掌向左耳边扇过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他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妇人的脸上。妇人痛叫了一声，醒了过来，不解地望着他：“你为什么打我？”

于神医一股怒火猛的蹿了上来，正要大骂妇人只知道贪睡，左耳边突然又想起那个冷淡的声音：“是啊，你为什么打她？”于神医又是一声惊叫，抓住妇人的身子，惊慌地问道：“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妇人莫名其妙地说道：“听到什么？”于神医惊惧大喊：“燃烛，赶快燃烛！”

妇人赶忙伸手去摸火折子，于神医又惶恐大喊：“不要燃烛，千万不要燃烛！”原来他左耳边又听到冷冰冰的私语声：“你最好不要燃烛！”那声音继续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了，我会立即离去。如果有一句虚言，我立即取你小命！”

于神医已经有点想明白了：这个人可能练成了传说中的元罡，能够聚气成丝，单独对他传音，而离他再近的人也听不到。虽然知道这种说法，但他根本没想到是这种耳语般的效果，又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就完全是一个人对着耳朵说悄悄话的感觉，也太他娘的吓人了！听到对方的话，就赶紧回答道：“小人一定实话实说，知无不言！”

妇人奇怪道：“你在跟谁说话？”于神医大喝道：“你给我闭嘴！”妇人害怕极了，喊道：“我要燃烛，我要燃烛！”于神医气得又给了妇人狠狠一巴掌，喝道：“你再说话，爷爷今天剁了你！”妇人吓得躲进了被窝，瑟瑟发抖。那声音问道：“今天来府上找你看病的人有几个？都什么样子？”

于神医答道：“请我看病的通常都是贵人，一般都是用牛车拉我去他们府上，一般人来我府上我也不给看的……”那声音打断他问道：“谁来你都不看？”于神医道：“当然也有例外。有时候某个贵人因为特殊原因过我宅子来的，也给看。”那声音说道：“如果汉……汉人上门也不看？”

于神医说道：“连国人我都不看，更不用说汉人了。”那声音冷哼道：“你们这些汉猪，果然好无情义！”于神医看话来得不对，赶忙解释：“我们这一行当，也要讲究个体面的。你越有架子，病人才越信你。如果我什么人都看，哪里有今天这么大的名气。”那声音说道：“继续讲今天的事。”

于神医就老老实实地把今天来看病的那个小孩和跟着的两个大人的长相和衣着都说了。那个声音问道：“那小孩下巴上有什么特殊图案没有？”于神医想了想，答道：“好像有个什么纹身，当时没太留意。”那声音继续问道：“小孩病能治好吗？”于神医知道此人比那声称脚长在了地上的人都高了很多，哪里敢说半句谎言，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那小孩得的是温疟，小人以前治过这种病，有治好的有没治好的。”

那声音又冷哼了一声，问道：“他们人呢？”于神医说：“不知道。”那声音重重地“嗯？”了一声，于神医赶紧说道：“他们明天还会再来舍下的，今晚自然还在泥阳。”那声音沉默了一小会，然后说道：“今晚我们的对话，不得有半句泄露，否则，我灭你满门。记住了吗？”于神医赶紧说道：“小人不敢，小人半句也不敢泄露。”那声音又冷哼了一声，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于神医又等了好一阵子，看确实没有动静了，才长舒了一口气，对妇人道：“你这个憨婆娘，刚才家里来了极厉害的人物，我要答错一个字，这脖子上就剩窟窿了。”妇人哆嗦着说道：“那为什么我听不见它说话？究竟是人是鬼？”于神医哼道：“自然是人，只不过武功太厉害，别说你，连我也只能听到，不能看到。”妇人说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也太可怕了！”于神医笑道：“他可怕，难道你郎君我就不可怕？”妇人道：“你有什么可怕？我又不是没见过。”

于神医摸着妇人的身子，渐渐有了兴致，调笑道：“我的一切你都见过，现在就让你再见识见识它的厉害！燃烛！”话音刚落，就听左耳边传来阴恻恻的耳语声：“不许燃烛！”于神医吓得一激灵，赶紧抓住妇人，大喊道：“不要燃烛，千万不要燃烛！”刚奋发起来的激情，立时就蔫吧了下去。从那夜以后，于神医就做下了一个病：只要行夫妇之礼的时候，一听到“我要燃烛”这几个字，或者外面有人突然燃烛，他马上就蔫吧了。

只听那声音耳语道：“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本率的问题，要有一字虚言，本率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前面那个声音只是冷冰冰的，让人极度恶寒，现在这个声音却让人觉得一群恶鬼就在自己枕头边上虎视眈眈。于神医战战兢兢地答道：“大人请讲。”那声音说道：“之前来的人都问了你什么问题？”

于神医叫苦不迭，说道：“大人啊，前面的大人叫我不得泄露半句，否则会灭我满门！大人你饶了我吧……”突然，似乎有一阵凉风掠过，那声音接着说道：“你摸摸你的脑袋！”于神医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即刻尖叫起来，原来他满头的头发已经一根不剩，只摸到滑溜溜的头皮！

那声音说道：“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全身的肉，像拔头发一样一丝丝地给你拔下来，能叫你哭喊七天七夜也不死！”于神医禁不住一阵颤栗，哭着嗓子说道：“大人你问吧，小人是横竖活不成了。”那人怕他干脆打胡乱说，继续传音说道：“只要你如实回答，本率自然保你不死。”

于神医别无选择，又听他“本帅本帅”的自称，只能信他了，就把上个人来后两人的对答一五一十地说了。那个人听完后，问道：“你仔细寻思寻思，那个小孩下巴上的纹身是否像一只郭洛？”于神医仔细一想，说道：“不错，好像是郭洛的样子。”那声音继续问道：“他们今天大概什么时候再来？”于神医如实答道：“跟昨天时间差不多，也就在巳时的样子。”那个声音“嗯”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过了顷刻，于府房顶上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飘飘荡荡，就像被风吹起的破布，一路飘摇到了泥阳驿站，就从一个房间的窗户飘了进去。进房间后，那黑影拿出火折子，吹燃后点亮油灯，屋里明亮起来，显出了黑影的真面目：一位穿着宽松轻便黑色袍子、头戴黑面罩、身材中等敦实的人。

那人连面罩都来不及脱，就急急忙忙取出一张黄纸，掏出笔墨，在纸上写道：“妖孽已现，血光冲天，位在泥阳。长安丙干”十六个字，然后用薄绢把黄纸裹好，塞入一支小竹管，再把竹管牢牢地系在一只鸽子的腿上，打开鸟笼，看着鸽子冲出窗户，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才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却是高鼻黄肤的鲜卑人。

却说库列贴和须陀带着小拔陵离开于府，须陀纳闷地说道：“小主人现在病势很不好，我们为什么不住在于府，既方便小主人治病，又不怕那奸诈的汉猪逃脱？”

库列贴忧心忡忡地说道：“那汉猪治病只怕没什么真本事，但他害人的本事一定是有的。我们如果住在他家，你敢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吗？而且，为了逼出那假神医尽快给小主人治病，我不合显示了神功，就怕引起一些大能的注意，危及小主人的安全。我们先去城边找一家客栈住下，今晚我去探探那于府，要提防那假神医跑掉。”

须陀疑惑道：“为什么不担心他现在就跑掉？”库列贴摇头，说道：“他是这里的名医，跟这里的贵人交往甚多，大白天逃走，会被发现的，那些贵人会找他麻烦。”须陀恍然大悟。二人找了一家叫做“于归”的客栈，要了最大的房间，把小主人放在榻上，二人守护在旁。

到得暮黑，见小拔陵仍然寒战壮热不已，二人内心焦灼。库列贴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早早就潜进了于府，果然发现于神医正在收拾细软，准备出逃。

库列贴见他行装异常丰饶，乘他离开内室的时候，来个顺手牵羊，把他的四口箱子和三个袋子，都临时转移到了大梁上，并留言警示，然后迅速返回客栈。见小拔陵病势越来越沉重，库列贴心想：“这假神医既然想弃家而逃，只怕未必有真本事。”就命须陀再去寻访泥阳名医。

库列贴看着蜷缩在榻上，虽然痛苦却一声不吭的小主人，说道：“小主人啊，你难受的话，就哼出来吧，能好受些。”小拔陵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以后要做你们的大人，不能在你们面前哼哼！”库列贴听得又是心疼又是惊喜，说道：“大人，你真是长生天的使者，这么小就知道注意自己的威仪。你能撑住的话，我把你的身世好好给你讲讲，行吗？”小拔陵不明白身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说道：“我能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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