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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尔嘎冷笑一声拿剑去削,一剑削去,秦海青却带着冯瑶环陡然向侧一个转身,直冲出花房。原来秦海青自知带了一个伤者,与人交手吃亏居多,是以虚劈一掌,将蒙珠尔嘎引入房里,自已却趁隙带瑶环出了花房。
落足未稳,忽然前面一道人影挡在面前,秦海青定睛一看,竟是在客房中酣睡的许年!
许年在宫中做护卫数年,睡眠已是甚轻,秦海青从窗边一闪而过,他正朦胧欲醒,一时便惊了起来,急急套了衣服提剑跟上,正好撞上这一幕。
“你带小姐上哪里去?”许年喝道。“哼,这府上有内奸,我带瑶环到安全的地方去。”秦海青答道,抬脚便走。许年身形更快,挡在面前。“什么内奸,你说清楚!”正说话间,蒙珠尔嘎已从房中追出,与许年打了个照面,都吃了一惊。秦海青怒指蒙珠尔嘎道:“我找冯小姐找了半天,她却一直奔这里来,不是有内奸告诉她又是怎样?”
“就算如此,也不能由你将人带走!”许年道。蒙珠尔嘎却懒得与他们多说,手中剑换鞭,狠狠向这边抽来。秦海青一闪身躲开,带着冯瑶环就要往墙边退,许年却一剑刺来,秦海青原本躲闪得过,不料瑶环正好醒来,身子动得一动,秦海青不免身形受影响顿了一顿,立刻腰眼一疼,被许年的剑尖点了一点。若只是对阵时被敌方剑尖稍点一下,不伤肌肤也没什么,可这许年是点穴高手,虽说差着一点没刺着,那剑尖的小钢珠却是将一股力道透进了秦海青腰间穴道。秦海青摇得一摇,只觉得气血翻腾,好在窜得快,没被正经点中,否则就惨了。
瑶环哼了一声,张开眼睛。秦海青道:“瑶环妹妹,你别动,我带你走。”“由不得你!”许年右手一剑刺向蒙珠尔嘎,将她逼退几步,左手一掌拍来。秦海青被伤者所累,无法避开,只好一掌接去。“啪”的一声脆响,两人双掌击在一起,秦海青只觉一股气弊在胸口,无法运得开去,一时竟和许年对了个平手。忽然间,蒙珠尔嘎长啸一声,飞身过来,一掌拍在许年肩头,许年左掌正与秦海青较力,一时躲避不及,只觉一股极强的内力从蒙珠尔嘎的掌中传来,借自己的手直击秦海青。许年大惊,蒙珠尔嘎原来并非要袭击自己,而是要借他之手合两股内力共击秦海青,力图先灭秦海青再击被她保护的冯瑶环。许年可不想被人如此利用,想抽掌回来,却被秦海青和蒙珠尔嘎两股内力逼住动弹不得。
秦海青此时更是苦不堪言。一手抱着的冯瑶环伤重晕迷,不能松手。此时两股内力合力击来,想运气抵挡,怎赖穴道被点,腰间剧痛难忍,真气无论如何也聚不起来。眼见她脸色变得煞白,豆大汗珠从额头滚落而下。“完了,这回只怕要亏大了!”她心中暗叫不好。
一只手掌从后面轻轻拍了过来,悄没有声息。
秦海青感觉到了,她躲不开。
那只手掌拍在了秦海青的肩上,淳厚的内力从掌中传来,秦海青只觉得身上一轻,一股真气直贯胸腹,腰间剧痛忽地没了,穴道已被解开。与此同时,许年和蒙珠尔嘎突然感到一股大力从秦海青那边传来,这突如其来的大力和秦海青解除禁锢的内力合在一起一并袭来,“砰”地一下将他们击开!
秦海青没有回头,她知道这会儿回头自己鼻子会酸。她知道谁来了,这种温厚的感觉只属于一个人。
“臭老头儿,居然现在才来。”秦海青轻轻地说。
背后那个人笑了,“来了总比没来好。”
老头儿来了,他正站在她身后。
九
蒙珠尔嘎和许年听见秦海青唤来人叫“老头儿”,都是一楞。来者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青男子,就算是少年老成,也不该如此称呼罢?不知这其中还有些什么典故。
其实这其中也并没有什么机巧的地方,池玉亭虽说只比秦海青年长五岁,但他到秦家已有十三年,秦老捕头将秦海青交给他管教,秦大小姐也算是被他一手带大的,身上的一半功夫也来自于池玉亭的教导,论年龄只能算兄长,但若论实在的,喊“师傅”都不过分。秦大小姐性情天生的顽皮,被池玉亭管得多了,不免明里暗里称他“小老头儿”,是讽他管事儿的意思,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渐渐成人,秦海青也就慢慢省了前面的那个“小”字,池玉亭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恼,就这么叫顺了口,秦海青的“老头儿”叫法也就不改了。
“小姐,要走吗?”池玉亭问,走过来接手将冯瑶环搀着。“当然要走。”秦海青眼睛直盯着许年和蒙珠尔嘎,“我没带兵刃,你那儿有合手的没有?”池玉亭腾出一只手来从腰间抽出几天前从打劫者那里缴来的软剑,塞给秦海青:“这是物证,要充公的。”“知道了。”秦海青回头甜甜一笑,此时她的心境已平和下来,一抖手,横剑独立,“你先带瑶环离开。”池玉亭也不客气,抱起冯瑶环就走。“慢着!”许年大叫一声,持剑欲追,秦海青一剑刺了过来,“人家要走,干你何事?”阻得一阻,池玉亭身形已远。蒙珠尔嘎知道今日行刺又无望,索性不追,一言不发掉头往另一边番强去了。
许年停了手,打也没有用。秦海青也不逼上来,慢慢向后退了几步,忽的一笑:“许公公,你记住今日可是害了我一招,我日后要讨还的。”然后折身急奔几步,跃上墙头没了影子。许年一言不发,急步跟着跳上墙头,见秦海青身影正消失于远处街巷,忙追了上去。
“那个人没甩掉。”池玉亭站在巷内等着秦海青,向她身后稍稍偏了偏头。“不碍事,这家伙虽讨厌,但没有太多恶意,反正没功夫和他耗。这是个惹不起的角色,只要不使绊儿,随他一边儿看去。”秦海青回答。两人遂带了冯瑶环并肩而行,将到人多处,池玉亭将囊中一件长衫给冯瑶环披了,遮住血迹,秦海青出面雇了一顶轿子扶瑶环进去坐了,二人一边一个慢悠悠随着轿子出了城。许年也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出了城门,只见一行人过田陇、走小道,直拐进了一个小小村落。
“那人跟来了。”池玉亭打发走轿夫,对秦海青说。“跟来也好,也让他们知道我干什么都是光明正大的。我只是不想放瑶环在那危险的地方,倒也不是要将她藏起来,否则冯家再给我安个劫持人质的罪名我可受不了。”秦海青笑道。“再?”池玉亭皱了皱眉头,“大小姐在这边又惹什么祸了?”秦海青自知说漏了嘴,“呵呵”笑了两声,就要往内室钻:“呆会儿再说,我先给瑶环治伤。”池玉亭一把揪住秦海青后襟将她抓了回来,“她那伤不要紧,呆会儿治,你不要逃避话题。”秦海青眨巴了两下眼睛,笑道:“我早叫陈太炎不要告诉你我的去处,就是怕你赶来罗嗦。”池玉亭微微一笑:“我罗嗦?大小姐是怕我知道你在吴县逛赌场罢?”秦海青楞了一楞:“这个他也告诉你了?”池玉亭道:“你逛就罢了,如何还把一大活人输给何东家了?”秦海青听了这话好生奇怪:“我把谁输了?”“李浦。”“胡说!”“你走之前不是和人在街上打赌输了吗?”秦海青仔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我中了何东家的套子!”池玉亭不紧不慢地道:“不管是不是中了套子,你这事儿做得实在是不好。”秦海青压低了声音试探性地问池玉亭:“你是不是把李浦赎出来了?”池玉亭一笑:“何东家待他如亲生儿子,我赎他干什么?”秦海青咯咯笑了起来:“哼!老头儿好生没道理,你自己也不过如此罢了。”言毕又要往内屋走,池玉亭咳嗽一声,“别跑,你还没说清楚在这儿干什么了。”秦海青看看逃不过,只好把冯年瑜被刺、自己如何被冤、这几日查到的线索等等与池玉亭讲了一遍。池玉亭听罢点点头,“我明白了,大小姐去罢。”秦海青哼哼两声:“开口闭口大小姐,却把我呼过来喝过去。”池玉亭一楞:“依你怎地?”秦海青道:“我早上没吃,这会儿肚饿了,帮我把那篮中的几个萝卜烧好如何?”池玉亭知道秦大小姐的脾气又犯了,也不计较,笑眯眯点点头,秦海青便推门进内屋给冯瑶环治伤去。
再说许年,悄悄儿跟着一行人到了这一家农户,心中直打鼓:秦海青与这“老头儿”不慌不忙的样子,好象根本没有甩掉自己的打算。见他二人带瑶环进了屋,许年便伏在窗边静听,只听见里面二人叽哩呱啦说了半天,秦海青把前后的事情一说然后便进了屋,那年青男子还当真去篮中拿出萝卜削了起来。许年好生奇怪:听称呼,这男子好象是秦海青的侍从,听语气,秦海青倒象是他的后辈似的。不管怎么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不一般。正如此想着时,突然内屋传来秦海青的一声惊叫!
池玉亭脸色变了,秦海青不是一惊一乍的性格,能让大小姐惊叫的绝对是大事故。他扔掉手中削了一半的萝卜,劈手抢过秦海青放在旁边的宝剑,顾不得什么忌讳,冲进内屋。
秦海青手中拿着冯瑶环刚刚褪下的抹胸站在床前发呆,冯瑶环仍在晕迷之中,上半身衣服已被褪下,闯进门来的池玉亭一眼看到冯瑶环平坦的胸口,一时间也楞住了。
躺在那里的分明是个男性,冯瑶环是个男人!
池玉亭的突然闯入令秦海青回过味来,她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一把甩掉抹胸,向冯瑶环脸上一掌击去!池玉亭看得真切,急忙上前去格,秦海青恼羞成怒,手被池玉亭抓住动弹不得,便抬脚向冯瑶环踢去。池玉亭要拉已来不及,索性一把将她拦腰抱住,连拖带夹地将乱挣的秦大小姐拉出门去。把秦小姐拖到案前,将菜刀塞到她手中,温和一笑:“我来照顾他,你做饭。”也不管秦海青什么反应,抬脚进了内屋就把门关上了。
许年听见内屋一阵喧哗,接着见池玉亭闯进去将秦海青拖了出来自己进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秦海青拿着菜刀发了一阵呆,突然红着脸狠狠地拿刀剁起了萝卜,嘴里骂道:“兀那个大骗子,居然姐姐妹妹地哄着我叫了这许多时候!”剁了几刀,忽然抬起头冲窗外叫道:“要看进来看就是,鬼鬼祟祟地在那里看什么!”话音未落,手中菜刀已飞出,正扎在许年头边的窗棂上,刀把微微发颤,很是让许年吃了一惊。
许年心里多少有些不快:这女孩子颇有些小性子,就算我在外面看一看,也不必用这法子罢?许年也不多言,索性绕到屋前,推门走了进去。秦海青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走入,拔回菜刀,依旧埋头切萝卜,先切片,再切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秦大小姐想起昨日夜间牵着“冯瑶环”的手,轻言细语唤他“妹妹”的事儿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想把个男人当作了闺房女友,以前就说过不少女儿家的话题,这次见了面更是拉手相庆,亲热得很,自己一个清白的大家闺秀,竟被骗得犯了大忌,实在是委屈。这个且不说,若不是把他当个柔弱女子保护,自己何以被许年用剑倒腾一下,险些摔个大筋斗?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亏大了。心中恨恨,手上用劲,将案板切得铿铿作响。
许年在屋中坐了一阵,自觉无趣,眼角从窗口瞟出,见村头有一挂酒幡处,便踱出门去,往那酒店沽来二两酒,捎带一包花生米,依旧回来,坐在窗边,洒过一杯祭酒后,自顾自地小酌等着。
约过了半个时辰,满屋飘散饭菜香味,秦海青已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将饭做好。这时,内屋的门被推开了,池玉亭扶着“冯瑶环”走了出来。“冯瑶环”见秦海青立在窗前发呆,推开池玉亭搀他的手,几步上前,哭着跪倒在秦海青面前,口中唤道:“青姐姐,对不起!对不起!”秦海青侧过身不受他的拜,冷冷地说:“谁是你的姐姐,乖乖说清楚你究竟是谁,我的拳头可认不得什么弟弟妹妹。”“冯瑶环”不住叩头:“青姐姐,我原名崔元,是冯瑶环小姐的未婚夫,蒙冯伯父抚养多年,实在是不得已才扮做女装,并不是刻意要骗姐姐。”
许年往嘴里送花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转过头很仔细地打量这个自称“崔元”的男子。池玉亭见了,微微笑了笑,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许年便也点点头回个礼,将花生米送到口中,继续冷眼旁观。秦海青微一抬臂,崔元只觉一股大力将他托了起来。“我受不起你的拜,你也别哄我。若你是崔元,当年冯府交出的男童尸首又是谁的?据称崔公子眉心有一红痣,交出的童尸正有此痣,而你没有。若你不是冯瑶环,那冯府小姐又到哪里去了?”崔元还未开口已是泪如雨下:“众人只知崔元有红痣,却不知瑶环小姐也是红痣当眉的,小姐……小姐已替我故去,我的红痣已着点痣高手点去了。”秦海青听了此话,楞了一楞。池玉亭上前拔开崔元额发,果然看见崔元两眉之间隐约有一个小小的疤痕,便冲秦海青点点头。“痣可点去,男女之身又怎么能换呢?”崔元大哭:“可怜小姐身首异处,交的是小姐的头颅,身子是冯伯父令冯安连夜去外面,寻一户刚丧子的穷人家重金买来的尸身……”
闻听此言,屋中几人脸色全都变了,秦海青怒目圆睁,骂道:“亏你们还是知书达理之人,怎可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来?你的命固然贵重,冯小姐的命就不贵了吗?”崔元哽咽道:“青姐姐切莫冤枉了冯伯父,我自知罪孽深重,累得冯府家破人亡,但冯伯父决非对儿女无情无义之人,小姐是自尽的啊!”一时间,屋中只剩下崔元的抽泣之声。
沉寂了许久,“嘎嘣!”传来一声脆响,那是许年在就着花生米吃酒。秦海青皱了皱眉,扭头看,见许年眼望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个阴阴的家伙,总是有点怪怪的。
“别哭了,你把当年的事说一说。”池玉亭将崔元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劝道。崔元虽说已换上池玉亭的男装,但举手投足之间仍是女儿味十足,只看得屋中人浑身上下不舒坦,只见他抹了一把眼泪,说出一段往事来。“当年我与母亲失散,只身逃到冯府,冯大人将我收留,王公公着人来追,冯伯父不愿将我交出,又怕因此遭到灭门之祸,独锁房中十分忧愁。冯小姐长我三年,时年十岁,年纪虽小,性情却甚是聪惠刚烈,知事情原委后,手捧长剑去见冯伯父,叩头道:‘养女无用,不能效缇萦为父解忧,不如不要此身,拿我头去换崔公子的命吧,父亲只要再找一个人的身子就可以了。’言罢以剑刎项,竟自割下自己头来。伯母那时正来寻伯父商量,见小姐自刎,心痛失性,从此也便疯了,长年不言不语,只是关在房中流泪。伯父肝肠欲断,抱小姐尸身痛哭半夜,终于无力回天,只好依小姐的计策,派冯安寻来一男童尸首,厚葬他的头,把他的身子与小姐的头颅一并交了。可怜小姐,只能以木头葬下。因小姐头颅与买来的尸身有些不同,王公公一直有些怀疑,伯父猜想府中有他派来的监视者,便一边传出话去,说伯母是见崔元自尽受到刺激而失性,一边令我消磨一切男儿本性,改扮冯小姐。一来不负小姐换命之情,抚养我长大,保崔家香烟,二来只盼伯母认小姐未死,终有一日清醒过来。这十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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