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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所有的介绍语在方迟的耳中都被过滤掉了。她透过透明的信息显示屏，观察着那个&ldo;しと&rdo;。

奇怪的是他依然一言不发。社员问他什么，他只是摇头，向社员比划，大约是在推迟旅行计划，她看见社员圈着日历，给他划了一个预订到期时间，依稀是8月15日。&ldo;しと&rdo;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ldo;先生，您有什么意向吗?先生……&rdo;

&ldo;しと&rdo;前脚刚出门，方迟的avatar也紧跟了出去。

路上，有漂亮的小孩子过来向他兜售自己的手工艺品，还有采集的鲜花，他一概摇头拒绝。

&ldo;しと&rdo;为什么不开口说话?是他的语音系统坏了吗?这不可能……语音系统使用最为频繁，是硬件设备中最容易被替换和修复的部分。就算是坏了，上一次他也是宁可在地上划字也不开口说话，相隔了这么久，总也该修复了吧?

方迟绞尽脑汁，想不出其中的原因。

接下来&ldo;しと&rdo;又去了公共邮件中心，那是一个可以匿名发送和接收邮件的地方，相当于一个庞大的公共论坛。今年一月份，眉间尺的那一封邮件，就是在公共邮件中心中被疯狂转发和传播，方迟依然记得当时许多avatar聚集在此处，他们阅读、关闭公共邮件，无数眉间尺的面孔升腾而起，在空中停留片刻，又化作缕缕青烟。那般的庞大而壮观，仿佛一个幽灵之地。

&ldo;しと&rdo;检查了自己的公共邮箱，其中空空如也。

接下来便是墓地。

方迟忽然意识到这个&ldo;しと&rdo;是在重走しと曾经去过的地方!

盛琰和她一样，出于职业的本能，都有定期删除登陆aandala留下的痕迹的习惯。她清楚地记得盛琰设置的自动删除时间是一次。也就是说，每次登陆都只能回溯前一次登陆的踪迹，再之前的行踪便看不到了。

&ldo;しと&rdo;上一次登陆，想必已经查看了盛琰生前最后一次登陆aandala留下的痕迹。

盛琰早已过了迷恋虚拟现实游戏的时期，每次登陆aandala，偶尔会做的消遣，就是去&ldo;大富翁&rdo;去玩玩古老的街机游戏，这也是他放松和思考的方式。

&ldo;しと&rdo;上一次登陆，去了&ldo;大富翁&rdo;，根据告诉她的登陆时间看，&ldo;大富翁&rdo;应该是追溯路线的第一站。然而很不巧的是&ldo;しと&rdo;在大富翁遇见了她。随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似乎让&ldo;しと&rdo;产生了警觉，随后便立即下线，此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登陆。

这次选择的登陆时间，恰好是在眉间尺在aandala中造成混乱之后，很显然，就是为了趁乱而入。

但事情说回来，如果说&ldo;大富翁&rdo;、半月湾星际旅行社、公共邮件中心，都是盛琰生前会去的地方，那么墓地，墓地又是怎么一回事?

方迟记得很清楚，她所认识的盛琰的父母、亲友，全都健在，没有听说有谁去世的，她过去也不曾见しと去过墓地。那么&ldo;しと&rdo;为何会来到这里?

aandala中的墓地，是埋葬所有死亡avatar的地方啊!

第19章幽灵丛游之地

aandala中设定，一个avatar超过六个月的时间不冲突，便会被系统默认死亡，送入墓地。送入墓地后的avatar不能再复活，也不能再被召唤。

但这些avatar仍然是存在的，肉眼可见的，并不会像那些在游戏之地中死去的avatar一样灰飞烟灭。

你去过墓地吗?

你见过幽灵丛游之地吗?

几乎每一个进入aandala的新人都会被问及这样的问题。那是一个神秘而充满吸引力的地方。

方迟过去很少来墓地。或许是因为她现实中接触的死亡已经太多，她并不需要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来帮助她看到死亡的模样。她也没有去世的亲友需要吊唁，父亲活着的时候，这个世界还没有aandala。而盛琰的avatar……现在正在她前面不远处。

墓地中弥漫着浓浓的乳白色雾气，可见度不过数十米，像极了经典恐怖电影《寂静岭》中的小镇。

这样的环境设计某种程度上减轻了aandala服务器的压力。aandala是一个无限的世界。这种无限不仅仅意味着整个aandala的空间是无限的，也意味着类似游戏之地、墓地这种特殊领域，同样是无限的，没有边际的。

但墓地中已经有了太多死去的avatar，使用浓雾遮罩之后，图像渲染所需要的运算能力便大大降低了。

死去的avatar‐‐在这里被称作&ldo;幽灵&rdo;，以60的透明度出现在方迟的视野里。方迟知道，这些出现的幽灵有一部分是随机的，还有一部分则是根据aandala的特定的算法出现。一般来说，生前互动更多的、关联度更高的幽灵有更大的几率出现在你的面前。例如女儿有更高的几率见到父亲的幽灵，而一个爱好唱歌的avatar有更大的可能性见到碧昂斯的幽灵。

没有人知道滕桦当年是怀着怎样的恶意抑或温暖编写了&ldo;墓地&rdo;这部分程序。aandala中任何一个地方的初始设定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唯独墓地从来没有。墓地的产生甚至先于aandala团队的诞生。有许多人猜测滕桦当年是喝着啤酒吃着油炸花生米在深夜中写出了&ldo;墓地&rdo;，也有人推测滕桦写&ldo;墓地&rdo;是因为其初恋女友在大西洋上坠机身亡，如雁渡寒潭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可供他怀念，于是他用&ldo;墓地&rdo;留下所有逝者的avatar，而他自己至今孤身一人。

墓地中并不是一片死寂。时不时会有生前喜爱做恶作剧的幽灵尖叫着猛扑到她身前，也有生前喜欢玩raft游戏的幽灵在一棵又一棵地伐树。墓地中树木被伐倒之后瞬间又会复生，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幽灵便永远抱着那这一棵树伐，宛如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

墓地中有不少前来游荡的avatar。这让方迟跟踪&ldo;しと&rdo;跟踪得更加心安理得一些。否则，在能见度只有几十米的范围内，他太容易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了。

方迟看见了一个大学时候的老师的avatar。那是一个哲学系的老师，在aandala的虚拟课堂中讲授哲学公共课，声名远播。然而少有人知道的是，他的独子在十六岁时就因病去世。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位老师。而他并没有使用&ldo;青春永驻&rdo;的付费功能，他的avatar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白发苍苍、身形佝偻。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少年模样的幽灵。他专注地望着那个少年，他说：&ldo;青春呢。&rdo;那个少年笑着说：&ldo;你也曾青春似我，我也会快意如你。谁敢说虽千万人吾往矣，谁又将两亿年握在手里。&rdo;抑扬顿挫，意气风发。他又说：&ldo;青春呢。&rdo;少年又笑着说：&ldo;你也曾青春似我，我也会快意如你。谁敢说虽千万人吾往矣，谁又将两亿年握在手里。&rdo;依然是抑扬顿挫，依然是意气风发，语气神态，同方才一模一样。他便哭了，仍然说：&ldo;青春呢。&rdo;少年的幽灵仿佛不知疲倦，随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这就是墓地最可怕的地方。

每一个avatar生前在社交网络中说过的话，做过的选择，都会伴随着avatar的死去沉没于一个黑色领域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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