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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华灯初上，屋内灯火通明。

摆脱赵明晓后，林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对着电脑屏幕，正在……发呆。

鲜有能让研究所里最出类拔萃的工程师分心的事情，而眼下这件事算作是一件。个人电脑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待填写的文件，如果刘铭在这里的话，一眼就能在前面几行找到自己的名字。

没错，这正是林途答应要反馈给测试部门的数据。

在几个小时前，林途正通过登陆舱在后台检查代码，恰好遇见因为登录器型号过于老旧，而卡进后台的刘铭。林途顺手修好了bug，送男人回到原来的界面，本来他们之间的交集到此就该结束了，他却在此时看到了测试部门专用的账号临时参与进来。身为开发者，林途不可能不知道测试员的目的，他看过傻男人的用户资料，知道这家伙是个稀少的处男。

为了完善系统，不可避免地需要收集各种各样类型的用户数据，刘铭是处男，而且是个长得五大三粗的0号，测试部门的人应该正是冲着这几条稀有属性选中他的。而一旦被选中，肯定会被测试员操纵着AI测试个彻彻底底，直至用户精神的极限。同在一家研究所，按理说林途不应该妨碍同僚的工作，可那时不知怎么，他心念一转，就屏蔽了测试员的信号，转而自己的意识参与进去。林途在系统中拥有最高的权限，这点操作自然不在话下。

林途生活的时代，正是人类大规模开发宇宙的时代，航天技术日益精进，使得人类得以在宇宙中勘探资源、扩张版图，而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则无疑是人工智能技术突飞猛进的时代。林途从小耳濡目染，对人工智能十分感兴趣，大学时便选择了相应的专业，毕业后更进一步进入业内有名的研究所。

当时的技术已经可以实现模拟人类的感官，但是只局限在很轻微的层面上，林途的老师，也就是研究所的所长认为大有进步的空间，于是带领他们开发出一套更为先进的交互技术。而‘虚拟情人’只是一个试水的作品，没想到一经发布就获得了成功。

林途不像是刘铭，从小到大，喜欢他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在大学的时候，开始有了女性经验，他不排斥性，但也不太热衷。然而，为了开发‘虚拟情人’，林途可是下足了功夫的，光是人类的动作影片就看了不下500部，单从技术层面来讲，已经是个中高手了。

在‘虚拟情人’的系统中，AI的行为模式是由用户的需求而生成的，刘铭想要自己的伴侣温柔体贴，所以林途的意识进入后，也只能按照既定的模式走。他是自己，又不完全是自己。现实中的林途是个冷淡慢热的人，只有在感兴趣的领域才会迸发出无限热情，而在系统中，在AI的协助下，他表现得像个完美恋人。

然而，所有的感受都是真实的，即使林途现在坐在办公桌前，依然记忆犹新——很难想到那样强壮的男人在情事中如此妖媚惑人，性格害羞又很好哄，像只幼兽一般对初见的他充满依赖……林途皱起好看的眉毛，望向自己的腿间，那里不合时宜地有点兴奋的势头……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虚拟中，刘铭都是林途第一次性交的男性，难道他有成为同性恋的潜质，而且对象还是刘铭这种强壮的男性？林途陷入了沉思之中。

从‘虚拟情人’中下线之后，刘铭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辗转反侧，折腾到半夜才不安稳地睡去，第二天早上，他不出意料地起晚了。明亮的日光透过窗帘照在他的脸上，他猛然从沉睡中惊醒，下身传来黏糊糊冰凉的感觉，他掀开被子，就看到腿间湿了一片，自己竟然像个青春期的男孩一样梦遗了。上班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刘铭从床上跳下来，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火急火燎地洗漱换衣服，顾不上吃早饭，他拿上自己的证件就小跑着冲出门。

刘铭虽然是星际运输公司的一名货运司机，自己却是没有车的，平时出门也全靠的是公共交通，他冲到站台的时候，城市地面轨道车刚好进站，他连忙上车，轨道车呼啸着启动，飞速向前行驶。紧赶慢赶，刘铭到公司的时候还是晚了，到达集合场地的时候，老板已经在那里了，底下的工友们一个个朝他挤眉弄眼，幸好老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站进队伍里，听一下今天的工作内容。

刘铭所在的运输公司虽然名字里有‘星际’两个字，其实却是一家规模很小的民营企业，只有20多辆星际运输船，而且只跑周边短途的航线。刘铭很感激这里的老板，也就是此时正在最前面不厌其烦地讲着不知道讲过多少遍的安全条例的50多岁秃顶大叔，当初刚成年的他被社会福利院限期搬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工作，是这个貌不惊人的大叔收留了无处可去的他，招收他当了学徒，先是跟着老司机们到处转，直到掌握驾驶技术，自己独立航行。现在的他至少有一技傍身，不会随便沦落到流落街头的地步了。

“周叔，对不起，我迟到了。”刘铭主动低头认错。

“没什么大不了的。”运输公司的老板，也就是男人口中的周叔不在意地拍了拍刘铭的肩头，嘴里说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每人每个月有一次迟到的机会，今天就算了，下不为例。”

刘铭连忙点头，表示记在了心里。

周叔看着面前的汉子，心里却免不了有些担忧，自己把那张券拿给他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这孩子心性善良单纯，可别被坑害了。

想了想，又对他叮嘱道：“好好工作，其他的别想。”

刘铭心里届时流过一股暖流，原先的阴郁也被驱散一些，他明白周叔是关心他的，他是个不太会表达自己的人，只好再次郑重地点头。

很快，每个人都了解了自己的任务，刘铭今天需要把一些货物运到附近的农垦星，再从农垦星拉一些新鲜的时蔬过来，他手里拿着清单，正在对照着一件一件检查看是否有疏漏，就听见从身后传来嬉笑声。

“恭喜恭喜啊，成功摆脱‘魔法师’的身份！”

“那个‘虚拟情人’好不好玩？要不是太贵了，老子也想去爽一下哈哈。”

“哎，傻小子，别陷太深，那些女人都不能算是真人，只是一团数据而已……”

刘铭爬上运输船，落荒而逃，一起工作很久，他知道工友们粗俗是粗俗了点，但都不是坏人，只是他还是有些不能坦然接受，昨晚的事情明明是那么地真实，背后却是一行行冷冰冰的代码，不带丝毫的情感，吻他的，抱他的，为他做蛋包饭的俊美青年其实并不存在。

引擎声轰鸣，原本围在周围的工友们连忙散开，从运输船的底部喷出大股气流，船体稳稳上升到半空中，伴随着一道破空之声，刘铭驾驶着运输船率先离开。

虽然不算是最先进的型号，但是刘铭的这辆运输船也搭载有自动驾驶系统，他检查了仪表盘，确认各项数值都正常之后，就不受抑制地又在脑海中回想昨天的事情。

大约是在青春期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但在社会福利院里，显然不适合坦承自己异于常人。他不敢喜欢别人，不敢表露自己，渐渐地就形成了现在的这种性格。出了福利院，进入公司之后，生存的环境改善了，既成的性格却很难改变，他习惯性地向周围人隐瞒了自己的性向，所以刚刚的工友才会以为他是和女人……

运输船在两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刘铭开始按照清单，一家一家地送货。原本他是司机，用不着帮忙卸货，可是他觉得闲着也是闲着，每次都会帮着一起搬，因此农垦星的商户和农户们都很喜欢他，甚至有的指定要他接送货，并且直接签订了长期的合同。

今天也不例外，刘铭还是帮着一起搬货，可是熟悉他的人都有些异样的感觉，今天的他似乎有气憋在心里，话少了，反而是在不要命地干活，商家自己雇来的搬运工都没他干得多。

刘铭心中确实是有气，不是气别人，而是对自己。理智告诉他，一切都是虚假的，应该尽快忘在脑后，而现实却是那张脸时不时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冲他温柔地笑，恰恰是因为做不到，所以他才气闷，寄希望于繁重的体力劳动让自己无暇去想。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几天，刘铭更沉默了一些，除此以外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他这样的人，最是认真耿直，不知道拐弯，想要释怀本就不容易，更何况是在他压抑已久的情爱上。他以为自己恢复了，其实只是麻木，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压抑之中。

而这样的他，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的时候，却在自己家门口的信箱里发现了一个信封——信封是罕见的粉色，想不通谁会寄信给自己的刘铭随手撕开了信封，一个同样是浅粉色的小卡片从他的指边滑落在地，他弯腰捡了起来，就看到卡片上烫银的花体字——虚拟情人NO.000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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