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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勇强把两张照片和三万元现金分别揣进内衣的两个口袋,按亮了书桌上的台灯。接着,他走进厨房,端开蜂窝煤炉灶上的铝锅,把那封信给烧掉了。
收拾妥信的纸灰,坐放回铝锅,张勇强又睁大双眼,机警地扫描了一遍家里的角角落落,确定就算有人偷潜进屋,也翻找不到不该留下的东西后,他才再次拧上布包,关掉大灯,轻声轻脚走出了家门。
张勇强撑的是一把黑色雨伞,他没有开手电筒。摸黑走到校门口,张勇强将半个伞身支到校门外,他的头则躲在伞下,像只虽然嗅到了狼味儿却又饿得着了慌而不得不出洞觅食的野兔一般,他射着警觉的目光,快速的,把周遭来来回回扫探了好几遍。除了风雨和簌簌发颤的树木,鬼影都没有扫探一个。
心石暂落,张勇强把腿迈出了校门。
走了差不多一里路的样子,张勇强突然感到自己的后背上,莫名生起了一丝不是天冷引发的凉意。他缓缓放慢脚步,沿着公路路边走。
片刻后,张勇强一个急速侧转身,准备借小便探望让自己后背发凉的来源。拉下裤子拉链的时候,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大约四五米远的地方,有个正在摸黑慢行的男人的身影。
那个男人大概身高1.8米,体型不胖不瘦。那男人不仅没打手电筒,还没打伞,他的上身穿着件黑色雨衣,雨衣的帽子被他顶在头上。
见张勇强冷不防的停下小便,那男人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两三秒钟。旋即,他又装出被风雨袭击得无法正常行进的艰难样子,缓步慢挪。那磨磨蹭蹭的架势,又像是他脚下爬满了蚂蚁,而他悲悯得生怕踩死了它们。
“西南男人极少有这么高的,”张勇强边小着便,边暗自琢磨,“而且,他还走风雨交加的夜路连电筒都不打,看到我停下了,又走得那么慢,绝对有猫腻!基本可以确定了,那帮坏人已经追光明追到这里啦。那我转身回学校去?不行了,我现在转身回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他们既然跟着卢艳芳追到了学校,从此以后,进出这个校门的人,恐怕连皓皓都会被盯上。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去妈家?也不行,妈家的粪坑下面藏着光明的材料,万一他们更在意的不是光明,而是那些材料呢。不能去,不能把妈家给暴露了。那又去哪里呢?”
“对了!去茶馆儿,炸金花去!”小便完毕,裤子的拉链还没拉好,张勇强便想到了这个妙计。
虽然感觉到头比先前更晕了一些,但张勇强却装得笃笃悠悠的,甩摆着手电筒,走向了跟猫儿山反方向的那条路。那条路,通往宋奶奶的家,半途中有舒坝村人气最旺的兴鑫茶馆。
张勇强驻步在兴鑫茶馆的大门前,回头望了望身后,没再望到雨衣男人。他收起雨伞,甩甩雨水,抬臂推门。
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年味儿,在舒坝村茶馆里的形象表现是:欢腾的嘈杂声。大门刚被推开,麻将声、掷骰声、欢呼声、嘘吁声……一股脑儿的,全扑涌进张勇强的耳朵。
“哟,是张校长呀,稀客稀客!今天晚上的风真的是刮得太好了,居然把您这个从来不坐茶馆儿的名作家都刮到我这里来了。我说张校长,您该不会是为了写文章,到我这里来体验生活的吧?我的大作家耶,您可高抬贵手,千万不要写我的茶馆儿哈。我这小生意可算不上赌博,既要养家糊口,还要供我的两个女儿上学的哟。”茶馆老板姓罗,他走到门边,陪着他惯有的和气生财式笑容,热情迎接张勇强。
“哎呀罗老板,你自己听听,你都在瞎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写你的茶馆儿?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何况你的两个女儿还在我们学校读书,为了她们两个小姑娘儿,我也不可能作你的文章的,放一百个心吧你就。我呀,是我家两个娃儿到奶奶家玩儿去了,我文章写不出来,又一个人在家里头闲得无聊,这风大雨大的,也睡不了安稳觉,就跑到你这里来炸两把金花儿。”回应罗老板的同时,张勇强先掐灭手电筒,放进布包后,又把湿漉漉的雨伞放进了门边的黄色塑料桶里。
“原来是这样呀。好!欢迎欢迎。炸金花的有三桌,您随便坐哪桌。我去给您泡茶,喝什么?竹叶青,茉莉花、云南普洱,还是龙都香茗?”
“来杯龙都香茗。”
“好嘞!您先去玩儿着,茶我马上就给您泡来。”
罗老板乐呵呵泡茶去了。
西南市人民有很多都喜欢玩儿牌,茶馆里面,无论搓麻将的,还是打扑克牌的,都是有点牌瘾的人。不过呢,有牌瘾归有牌瘾,乡下人玩儿牌下注一般都不大,钱多的人输赢稍微大些,钱少的人,每把麻将或者每局金花下注一毛钱的都有。
但这段时间因为接近年关了,外出打工的农民工都是抱着钱回来过年的,辛辛苦苦拼搏了一年,他们进茶馆玩儿牌就下注得比平常要稍微大一些。而这家兴鑫茶馆,因为罗老板热情会来事儿,是农民工们最喜欢进的。
张勇强穿梭在如浓雾一般的烟雾里,找了一张下注比较小的牌桌,坐上板凳,炸起了金花。
雨衣男人蹑手蹑脚地摸溜到茶馆的窗户边,伸出半个顶着雨衣帽的脑袋,闪着一只炯炯发亮的眼球,隔着窗玻璃朝里面窥探。
这一晚,张勇强虽心绪不宁,但牌运却像是如有神佑,十局牌就有**局都是他赢,才玩儿了一个小时,他竟然赢了一千多元钱。
“耶,张校长,您是看过黄历书出来的呀,手气这么旺。今天晚上要是炸个通宵,恐怕您硬是要把我们每个人身上的钱都要赢光的哟。”一个牌友说。他那语调,听起来有些打趣弯酸的意味。
雨衣男人缩着脖子躲在茶馆的窗户下,竖起耳朵监听着里面的动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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