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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怎么可能呢。在罗斯托克,彼特亚有父母兄弟,还有自己的一幢带花园的小房子;而我是个孤女,挤在集体宿舍里祝孤零零的,一无所有。我怎么能够逼彼特亚离开他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我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舒适、甜蜜的家呢?我只好跟他们挑明了:“你们不分给我单元房,但至少也得给我一间屋子让我们住,这样我才好说服他留下呀。”
“你也太聪明了。”他们说,“如果我们都给你们房子,那你们还不都跟老外胡搞起来了。我们没给你们房子,你们不也怀了孩子。”
这种激烈的舌战使我难堪,使我体力不支,在第五个月时我小产了——是个男婴。不过我的身体还好,只是不敢写信把流产的事告诉彼特亚,怕他万一变心不娶我了。他在那边为我不懈地奋斗着,给德国和苏联的各有关部门寄送材料。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我们双方的领导都对此有着一致的意见。到了我的预产期,彼特亚给我寄来一件猫皮大衣,还有一大包婴儿用品,都是些稀罕的高级化纤织物,我们宿舍楼的伙伴们都跑来大开眼界。我抱着那包小衣服哭啊哭,哀叹自己命运不济。
后来我收到他的绝交信,他说我欺骗了他。我至今也不知道是谁写信告诉他关于孩子的事。或许是邻居们出于妒嫉,从他给我的信上偷看到了地址,也可能是组织上出面了结了此事。
后来怎样了。唉,没什么好说的。我和船厂的一个不错的人结了婚。他爱喝两盅,但其它方面还可以。当然不能同彼特亚相比。彼特亚是受过很好教育的德国人,最能理解女人的心。我只有彼特亚送我的那件大衣,好像永远也穿不坏。
有时我会抱它大哭一场:你这个坏东西,我对它说,为什么你不快点磨破,也好让我把你忘掉?可我又舍不得卖掉它。那些磨不掉的回忆……“是的,真正的猫皮是穿不坏的……”尼尔娅若有所思地说。她是位音乐教师,态度文静,肤色微黑。“我母亲也有一件,穿着它度过了战争的岁月,后来还给我改了条大衣领子呢。”
“这不新鲜,”奥尔佳笑道,“四年时间对毛皮大衣来说并不算长,我那件还跟新的差不多呢。”
“可你根本不知道我母亲是怎么穿的:在地洞里穿,在集中营里当铺盖,还有一次在法西斯的眼皮底下掩护了我呢。”
“给我们讲讲吧,”爱玛道。
尼尔娅含泪摇了摇头:“以后吧,行不行?现在我不能……以后吧。”
拉丽莎从床上坐起来:“我来讲讲我的初恋,你们想听吗?”
“当然想听。”女人们喊道。拉丽莎一直是大家注意的中心,因为她性格沉静,独立性很强。来探望她的只有几位同事,仅仅来过三四次,可她没有流露出一丝不安来。病友们自然都想知道她是如何变得这么自强、自重的。
拉丽莎稍加思索,便开始讲她的故事。
故事之二
由生物学博士拉丽莎讲她的一次充满激情的恋爱,这爱情由单恋发展到双方的倾心;她还战胜了一个情敌。她曾一度以为自己的恋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她仍在痴心地等待,直到他又回到她的身边。
可没过多久他们又分别了,她等啊等,最后几乎绝望了,这时她发现他已经死了。她期望着能再遇见一个像他那样的恋人,却始终未能如愿。最后她决定不再寻觅,便打算生个孩子自己抚养。
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恋爱发生在我5岁的时候……你们别笑,先听我讲,等我讲完后,也许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那是战争年代。我父亲主管一个军用飞机场,我母亲是一名军医,他们都在一个单位工作。因怕我在战乱中丢失,不愿将我寄放在亲友家中或儿童养育院里,就把我带在身边。机场随着战线的移动不停地搬迁,我也跟着他们一同转移。我伪装起来,躲在一包衣服下面,遇到检查,便一动不动。上级领导到单位视察时,他们便把我藏起来。我就这样跟着流动部队度过了整个战争时期。
有一次从航空学校分来一名新飞行员,他才18岁,是这里最年轻的战士,可那时他在我的心目中却很大,是个大人。
他个头高高的,满头金发,一张晒得黑红的脸膛,一双蓝眼睛。他性情活泼,胆量过人。他叫弗洛德卡,人缘特别好。单位的医务室和病房里有几个姑娘,还有一位名叫拉伊什卡的女报务员,都盯上了弗洛德卡。那个拉伊什卡好像还真有点门儿。可我还是把弗洛德卡从她手中抢了过来。你们别笑,这是真的。
那个男孩——如今在我这个快40岁的老太婆眼里他那时的确是个男孩——他怎么会被我这个部队里人人娇惯的女娃迷住,我不得而知。可当时我们确实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我每天早晨起床后立刻跑到飞行员宿舍。大家隔窗望见我,就朝弗洛德卡喊:“你女朋友一大早就来看你了,还不快接她去。”
弗洛德卡便跑到门口迎接我,将我一把抱起来,然后才一同到食堂吃早饭。他盘子里的好吃的,一般是一两块果脯什么的(这在战时都是难得的佳肴),常常理所当然地归我享用,因为我是他的“女朋友”呀。我父母不让他这么惯着我,有一次居然一整天都没放我出去,怕我打扰他。我在家里又哭又闹。当弗洛德卡出现在门口时,他们都吃了一惊。他在门口向父亲行军礼,说:“报告司令员同志。请允许我把女朋友带走;到了我们检查飞机的时候了。”
他们便放我跟弗洛德卡走了。我们俩兴高采烈地奔向机常弗洛德卡清理、维修他那架飞机。那是一架U2型侦察机,他的同伴们给它起了个外号叫“书橱”。他检修发动机,拧拧这儿,弄弄那儿;我呢,爬上机身,拿块抹布四处擦灰。弄完之后,弗洛德卡又把我抱进机舱,我们就绕机场转上两圈。
这也得到了父亲的允许。下了“班”,我们俩一起去吃晚饭。
食堂里的飞行员们就会逗我:“喂,劳卡,你的飞机怎么样?”
“一切正常。”我郑重其事地回答。
一次,弗洛德卡为了我和另一位飞行员干了一仗。那天我玩累了,跑到他房里去喝水。
有几个人在宿舍里偷着喝酒,可他们并不避我,弗洛德卡教过我要对朋友讲义气。单位里的事我都知道,有时甚至比我父亲的消息还要灵通。我进了屋,发现弗洛德卡不在,就随便拉住一个人向他要水喝。这个混蛋喝得醉醺醺的,竟然给了我一杯烈酒。我喝了一大口,呛了,哭得死去活来。弗洛德卡一听到我的哭声就奔了过来。
他立刻看出事情的原委,把我抱在怀里,给我灌水喝。我不知他在干什么,还继续号啕大哭。等我不哭了,弗洛德卡放我躺在他的床上,然后揪住那个捣蛋鬼的衣领子把他拖到外面,揍得他鼻青脸肿,一星期都没消。当然这件事我父亲压根不知道。从那以后,我愈加觉得弗洛德卡是我的头等保护人,比父亲还高一级呢。
可过了没多久,他和那个女报务员拉伊什卡之间开始了一段罗曼史。这个妖精。我至今还恨她呢,他们常常在我睡着之后幽会。我不知道他们好了多久,好到什么程度,直到一天有人跟我开玩笑:“你那位弗洛德卡和拉伊什卡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我顿时妒火中烧,满腔愤怒,又伤心绝望。但我还是下决心把弗洛德卡从拉伊什卡手中夺回来,于是便采取了行动。
什么方式?就是直接把他抢过来。每当我看见拉伊什卡接近他,我就跑过去冲她喊:“走开。他是我的男朋友,不是你的。”
人们哄我,劝我,可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决不让拉伊什卡靠近弗洛德卡。最后,我父亲急了,揍我,把我屁股都打红了。可我的鬼点子多得很。我跑到弗洛德卡那里,当着众人脱下裤子露出小屁股给他看,还告诉他说:“你看看吧,这都是因为你那个傻瓜拉伊什卡。我爸爸还说如果你再跟她见面我还会挨打的。”
我父亲当然不是这么说的。知道后来怎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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