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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三条人命（第1页）

庄老板站起，一口喝下一满杯，说：“谢谢各位，谢谢各位！这样吧！明日，俺请东关的金婆子来把鬼驱了？王保真，陈团长，你们看可行不？”

目光都落在王保真身上，他沉痛地说：“也不是坏事。”

陈团长说：“也好，让大家安心！”

酒再喝一直沉闷，匆匆散了场。

王保真回到屋，庄老板跟着敲门进来，说的都是对不住的话。

王保真身子在凳子上坐的僵直，绷着脸说：“都是命，不要提此事了。”

庄老板叹息着说：“也是大意了啊！人要寻短见，都会有所表示的，明明暗暗说些交代后事的话。”

“她倒没说什么，只用被子裹着头，也是羞耻，不愿见人吧！”

“也没留下一言半语？给娘家留句话？”

“她是俺从汉口带来的，没爹娘。”

“也是苦命人。俺就是来问问，她留下什么话没。俺要能做到的，尽力做到。”

王保真心一动，便说：“想起来了，她说什么金银，那会俺正恼，也没去听她说了什么。”

瞟一眼庄老板神色，只见他脸颊肉一抽，说：“俺就说嘛，在安排后事了，把金银首饰啥的交代放在某处。”

王保真长叹：“也是吧！屋里也没见首饰啥的，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再找找。俺看你住这也不是事，睡不着觉啊！这还有十块银元，你拿去，明日寻个地方住。眼不见心净。也是俺两口的赔罪之意。你要不收下，俺给你跪下了。”说完，庄老板双膝跪下。

王保真一手接银元，一手扶他起说：“确实不能住了，明日俺寻个去处。”

翌日，王保真起床时，庄老板已提礼品去东关请金婆子了；陈团长站在屋檐下练吐纳之功。

王保真说：“陈团长起来好早！”

“习惯了。王先生夜里没休息好吧！眼圈都暗了。庄老板也仁义，夜里又陪你聊那么久。”

“劝慰，也是劝慰。我想通了，今天搬走，不住这伤心之地了。”

陈团长一怔。

王保真又说：“去我乡下一个姑姑家，暂且过了年，再回汉口，不打算回来了。”

陈先生想了想说：“也好。等下，我叫上两个团丁来给先生搬家。”

两人正说着，有穿红着绿的两个陌生汉子担拿着东西进来，院中架起一口大铁锅，倒入大半锅豆油。说一会金婆子来捉鬼炸鬼。

庄老板请金神婆时说：“神人，花多少钱在所不惜，只求庄记杂货铺平安。”

金婆子疾驰进院，钟馗已附体，一幅霸道憨直的男腔，命两汉子架柴烧油。一时疾步穿梭，桃木剑东挑西扎，在北屋门前尽力一挥，一声断喝：“哪里逃！”剑刃上鲜血淋漓。又临门一脚，“咣当”踹开，冲进房内，只听到一阵噼啪的踢腾，不一刻，她攥着一个补丁布袋口出来了。里面似困一只惊鼠，乱撞。她挺胸稳步到油锅前。北风吹裹油烟掩去她的面容，撩起白发。持剑的手捏着布袋低子，一掀一抖，有物坠入锅中。顷刻，油花翻滚，似有鼠在油中“吱吱”惨叫。

二姨太太脸都白了，扭过头，留着泪不忍直视，身子瑟瑟颤抖，说给陈团长：“是不能住这里了！”

陈团长像给油锅有气一样，绷紧嘴唇，直盯顶起的油花不眨眼；王保真脸黄黄的，呆了，目光散漫的对着油锅，像进入了遐想；牛三妮躲在阁楼窗上偷偷的看；庄老板面色凝重，看鬼被油炸，似万般心事放了下来，还笑了笑。老奎头有点心不在焉，看了会，就出去轰店外围观的人去了。

炸鬼结束，庄老板付了烟火钱，两汉子收拾好东西，扶着虚脱的金神婆。庄老板才送出门，金神婆又钟馗附体，她“嗷”声大叫，惊呆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似喝了千年参汤一般，枝叶骤展，回身持剑一劈，立院内，扬脖紧盯着北屋角印有槐树枝杆的灰色的天空。瞬间，金神婆似被抽去真气，面条一般软在椅子上。

“厉鬼怨气太重，在油锅里化成一缕烟跑了，被钟馗爷刚才看见，可惜又被它跑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金神婆抖抖身上的土灰，说：“哎呀，不要怕！此剑悬在北屋门头上七七四十九天，厉鬼便不敢回来了！等四十九天，怨气散尽，再作法，收了它。”说完，桃木剑在院外划了一圈警戒，放置到北屋门楣上。

庄老板心甘情愿地从大氅里再摸出一块银元，多付与她。老奎头旁边看着，心里冷冷地想，这是多骗了一块大洋啊！

金神婆去了，庄老板一早到现在都没吃饭，抓三个凉馒头就咸菜吃着，站门口，看陈团长派来两个团丁给王保真搬家。

眼看着王保真坐车去了。第一步成功了：“请”走了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庄老板瞬间轻松了很多。当然，他还需要第二步、第三步……甚至还有第七步，第八步……这些都是未知的，但对保护已到手财宝的本能，会让他继续不能停止，像从冰山上坐滑下去一样不能自持。

他让牛三妮看好店，货物不知道价格的问问老奎头，说：“闹腾的有点累，去乡下朋友那喝酒，也是散散心，到晚上回来。”

牛三妮搁平常必是不依，只是刚逼死了王家的，也没了那么大盛气，阴着脸没说话。

庄老板在城巷里闲转到晌午，在一家面摊吃了碗热乎乎的粉浆面条。拂去额头上的热汗，见一直尾随的中年人还在另一张桌上低头呼哧呼哧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