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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吃透了阴丽华的脾气秉性,刘辅又怎么会怕这位嫡母皇后娘娘呢?何况,这种事情,他大哥刘疆是苦主,大大占着道理。
刘疆被刘辅拖着,推辞不过,何况,他私心也很想知道,马玛丽的家人究竟是何秉性,所以同刘辅一起,重新回到西宫。看刘辅摆上人证物证,洋洋洒洒叙述太子刘庄如何大逆不道,弟占兄妻。
作为苦主,刘疆被刘辅强拉着,被迫又听了一遍他很不愿想起的往事。和刘辅的义愤填膺不同,他的愤怒和哀怨,在经历了马玛丽自述往事的荼毒之后,已经渐渐地稀释淡化了,此时此刻,越来越多的惋惜和悲哀反而泛上他心头。
是的,惋惜和悲哀。他已经决定和马玛丽划清界限,所以不管这个女人如何花样作死,都再不会伤害他分毫。他以局外人的眼光,真心地开始为马玛丽惋惜和悲哀。有这样的哥哥们,想来身为庶女的马玛丽,诸事都无法自主吧?可惜那花朵一般娇艳的少女,从此要在乌烟瘴气的东宫里寂寞盛开和凋零了。想到这里,刘疆的心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抽痛,然而,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刘辅的大声质问、马家三兄弟战战兢兢的陈述、皇后阴丽华的小声安抚调解……最终交织成一片噪音。在噪音里,刘疆却魂游天外,想起了更远的事情。他想起了建武十六年前后,伏波将军马援对郭家势力的明显疏远。那时的他,很不能理解他从小就很佩服的马将军为什么只愿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现在,看到马家三兄弟的蠢相,他终于开始谅解并且释然:有这样撑不起台面的儿子,马援恐怕已经无心再赌了,他像一个失去了后劲的赌徒,只能利用微薄的赌本,在胜率更大的人手中,买上一股小注,以求庇佑子孙,聊胜于无……
“东海王殿下!东海王殿下!”突然之间,耳边一声大喊打断了刘疆的思绪。他定睛看时,却见那个自称是马家长子的马廖已经匍匐到自己面前。
“小人有眼无珠,铸成大错。”马廖显然是从刘辅只言片语的指责中,猜到了什么,一边“砰砰”向刘疆磕头,一边充满希望地问道,“舍妹对殿下情深一片,难以自已。不知道殿下是否能既往不咎,准许舍妹继续随侍殿下身侧?”
刘疆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般无耻的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辅已经嗤笑一声说道:“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糊涂猪油蒙了心,以为天底下除了你家妹妹就没有别的女人了吗?别人玩过的,我大哥怎么可能再要?何况,我大哥的妻子,就是未来的东海王王后。你家妹妹那样一个朝三暮四的轻薄人,她也配?”
……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几天后,马玛丽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便听身边的小侍女阿元绘声绘色地向她叙述了这一场闹剧的来龙去脉。她听了马家三兄弟竟然这样丢老头子的人,不免闷闷不乐。
“后来,太子殿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把事情给认下了,好说歹说,塞给舅老爷一百两金子,才买下了那床被褥,偷偷一把火给烧了。郭娘娘的几个儿子冲出来说要理论,被东海王殿下劝走了。”
“他是怎么说的?”马玛丽睁大了眼睛,问道。
阿元最见不得她家主子一脸期待的傻样子,心中颇感为难。
“东海王殿下说,他善待姑娘,原本就是为了送姑娘入东宫的,请大家不要误会。”阿元看了看马玛丽的脸色,一咬牙,大着胆子补充了一句,“姑娘从此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倒要避忌些才好,免得太子殿下生气。”
“太子凭什么生气?”马玛丽气呼呼地问道。真是丑人多作怪!
阿元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说话,低下头去开始做针线活。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碧绿的芭蕉叶子上,沙沙声响成一片。
马玛丽趴在窗前看雨景,心中很是难过。原来……就这么被宠物给嫌弃了吗?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良辰美景奈何天(三)
其后的几天里一直阴雨连绵,天气湿得像是要发霉了。北宫王太后的病情却一天比一天严重。不过郭太后缠绵病榻已久,到了这份上,便是最受太后疼爱的幼子刘焉,都做好了郭圣通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准备,不哭也不闹,乖巧得紧。
刘疆身上的重担丝毫没有减轻,身为郭氏长子,许多人都观察着他的动向,劳心劳力比平日更甚。
这日他亲自将太医送出宫门,又好生抚慰,正打算在步辇里闭目养一养神,就有贴身随侍前来报说:“马姑娘要见殿下,拦在步辇前头不肯走。”
刘疆猝不及防,心开始猛烈地疼痛起来。紧接着他开始微笑,笑着摇了摇头,声音从容平和:“瓜田李下,相见不如不见。”
可是杜若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殿下从来都不欠她什么。既然她总这么缠着不放,也该做一个了断。”
刘疆默然。他明白杜若的意思。这些天里,刘疆忙于各种事务,无暇旁顾,便由着杜若迅速接替了他身边马玛丽的位置,于侍疾送客的间隙里,听她唠叨不休着。
杜若唠叨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马玛丽。譬如说西宫里传出消息,太子殿下索求无度,致使马玛丽小产,接连昏迷了几天几夜,太医们皆束手无策;又譬如说阴姬因为马玛丽和太子大闹了一场,太子起初恼怒,忽而又服软求和好,这几日抛下昏迷不醒的马玛丽不管不问,夜夜宿在阴姬房中,欢声笑语往来不绝……
每当杜若说起这些消息的时候,她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大仇得报般的畅快,她忙不迭地向着苦主刘疆传达着自己同仇敌忾的愤怒。她却不知道刘疆的心肠最软,最见不得从前喜欢过的女孩过得凄惨。她说得畅快,刘疆听得认真,但是并未如她所愿从此便彻底忘掉马玛丽,相反,正因为她的用力过猛,他心底深处反而无法将这个女孩的影子完全抹去。
此刻猝不及防的,马玛丽就这样被杜若引至刘疆的面前。
刘疆知道杜若盼望自己说出一些绝情的话,可是望着马玛丽单薄的身影,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心如同被揪紧了似的疼痛,他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目光几乎是贪婪地在她身上打量,看着她明显瘦削了的脸颊,看冷风夹杂着雨丝拂动着她单薄的衣裙,看她纤细的腰身几乎不堪盈盈一握,看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依旧充满期待和喜悦地望着自己,一如往昔……
那一瞬间刘疆觉得自己要失仪了。但是事实上他没有。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就稳住了心神,然后,一如既往地雍容一笑,望着她轻轻叹道:“你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马玛丽理直气壮地说道,眼神明亮而纯粹。她本来还想像过去那样直接冲到刘疆怀里,但是杜若粉面含煞,站在刘疆身边,封住了她的去路。她迟疑了一下,没敢轻举妄动。
这简单的一句话说出,刘疆顿时觉得他构建了许久的心理防线就要崩溃了。许多种原先被他管理得很好的情绪就要汹涌奔出,遗憾、不舍、思念、眷恋……他甚至有种冲动直接跳下车去,将这个柔弱的女孩子拥入怀里好好怜惜,紧紧抱住她,再也不放她走……
但是他稳稳当当地坐在步辇之上,身子分毫未动。就在他犹豫迟疑的时候,杜若却早已经按捺不住,开始破口大骂了。
“不要脸!骚货!”杜若叉腰直接骂道,“当日殿下那般对你,你矫揉造作处处拿捏,背地里却跟太子做出那种事情,你还有脸回来?难道东宫里的荣华富贵还填不饱你的胃口吗?啊,我知道了,定然是太子殿下玩腻了你,把你睡小产了,就转头跟别人好了,你就寂寞难耐了,想起殿下的好来,可是天底下的事情哪有这般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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