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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个问题,威尔。我们又回到了起点。现在,我只要听你自己说,你到底还在不在乎我们?尖塔街的时候,你说你会重视我们,尊重我们。现在呢?我们是你珍视的部下,还是可以牺牲的小卒?”
“……”威尔没有应答,只是盯着那颤抖着的枪口。
“说话啊!”
“……所以,这就是结局?你要杀了我?你儿时的玩伴,挚友?现在……你要开枪杀了……我?”
“我……我只是……”枪口颤抖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拿枪指着我,不是我们的敌人?!”
“因为我一定要搞清楚!”陈把手向前猛地一伸,竭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动摇,“今天我把你叫来,就是为了面对面地弄明白,现在,在我面前的这副冰冷的皮囊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威尔·希瑞克!”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怎么做?”威尔的目光从枪口上移开,黑伞的边缘下,那冰冷的双剑此时直直地朝着陈刺过去。
“那我会开枪,就在这里,杀了你。”陈用丝毫不逊色的目光回击,毅然决然地说道,但握着枪的手却仍然在颤抖。
沉默第二次袭来,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僵持着,谁也没有让步的打算,只有暴雨仍环绕着他们,磨着牙,低低地吼叫着。
与冷静到几乎冷酷的威尔不同,陈的手似乎已经没法再支撑多久。暴雨打在手枪上,寒意顺着枪把爬上手指,又沿着手指布满全身,直到准心越来越偏,都被威尔看在了眼里。
他叹了口气,说:“放下枪吧,陈。我们都知道你不会开枪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一直是善良的那一个啊。从小的时候就是,寇伯拉那件事也是一样。你啊,下不了手的。”
“善良也可以是我开枪的理由。因为仍然有人信任着你,我不能看着你送他们去死。杀了你……是在救他们。”
“那你还在等什么?”威尔毫无防备地摊开手,往前走了一步。
“我在等你啊,混账!”陈骂道,“等你流露出哪怕一点点人类的情感,忏悔也好,愤怒也罢,甚至只是面对死亡的恐惧都可以!等你给我一个犹豫的理由啊!”
“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陈,那些东西对我没有用。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相比我们的成功,我付出的代价已经是微不足道的了。”他继续向前走去,“放下枪吧,陈,跟我回去。我们还有正事要干呢。”
出乎他意料的,陈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不。”
“你说什么?”
“我说不!我要退出黑杰克。我已经向本交了辞呈,他同意了。”
威尔在原地愣了一会,然后,低下头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克制的笑声,那笑声很快就发酵成了不受控制的大笑。
“你……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啊。当初在老城墙上,说不管怎样都要站在我身边的人,是谁?现在拿枪指着我,说要退出的人,又是谁?话说得那么好听,张口闭口就是你的朋友,可是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怎么又是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我要追随的人,是威尔,才不是你!你这个……陌生人……你不是他!”
“得了吧,说到底你只是一个道德高地上的胆小鬼罢了。你怕了,陈孟獒,你怕自己会落得跟特伯一样的结局,但又因为你那无聊的伪善,拒绝亲手了结这一切。”
“是啊,我怕了。”陈回过头,望向那站台,“你还记得吗,威尔?我在这里,用这双手,杀的……第一个人?”
“记得。”
“那天,特伯没有拖住他们多久,警察很快就追了上来。我被逼到了死胡同里,实在走投无路了,我……我……”
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空着的手捂住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艰难地继续道:“我把……一幢楼……丢在了……他们身上……我可以听到,威尔,我可以听到他们的骨头一根根折断的声音,每天晚上闭上眼,都能听到……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们变成了这个样子?”
威尔歪过头,看向陈的目光带上了一层疑惑:“陈……你在哭吗?”
“啊,是啊。”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你,连流泪都做不到啊。”
陈把泪水和雨水一并从脸上抹去,然后把枪收回腰际:“你说得对,威尔,我下不了手。但是,我想我们,就到这里了。”
“滚吧。愿意为了我献身的人,我有的是,不缺你一个。”
说完,威尔转过身,向着轿车走去。陈张了张嘴,想要再说点什么,却没有出声,最终只是把手插进口袋,转身走向肌肉车。
“咚”威尔拉上了车门,疲惫地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司机则按着方向盘张望着,问道:“那小子呢?不来吗?”
“他啊,他去另一个地方……不回来了。”
铅灰色的雨云俯视着这小小的站台,见到两辆车各自从站台的一侧驶出,消失在暴雨里,车辙渐行渐远,没了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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