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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青铜城38（第1页）

冰冷，抖动。

彻骨的寒冷几乎要击穿潜水服，那并不是客观上的，生理上的严寒。温度确实下降了，但那还不至于让路明非觉得寒冷，真正带给他不安感觉的恰恰是隐藏在漆黑深渊中的目的地，他无法透过浑浊的海洋看见它，却能精准地感知到它的方位。路明非无法说明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曾经在书中读到过，许多作者都喜欢把海洋比作母亲，将她的身躯比喻成孕育人类的子宫，那是一种能带来温馨的柔软体验。现在路明非可以肯定了，那群写书的人绝没有真正踏入过深海，看不见，听不见，没有真正的接触面也就无法带来踏实感，人类如同躺在冰冷虚空之中随着流淌，那是一种对无法掌握命运的恐惧。

深海是孕育生命的母亲，深海是空洞虚无的恐惧。

没有坚定意志的人无法在虚空中生存，像是同样虚无的太空，人们都知道那是未来，可无法直面的恐惧还是让绝大部分人甘愿蜷缩在地球摇篮中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对于路明非而言，早已没有什么摇篮，退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前进，划过幽暗水流朝着心中的指引前进。

终于，庞然巨物的阴影出现在他眼前，明明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世界，可这造物的阴影居然比深海更加暗淡，仿佛吞噬了周遭一切的黑暗，用以验证自己的独一无二与高贵。此乃山龙与水龙的交汇之地，汇集阴阳之气所建立的，白帝城。

路明非距离城池的残骸越来越近，黑暗也逐渐远离视野，抚摸着城墙，隔着手套感受着岁月在其上留下的斑驳痕迹，曾经辉煌镌刻的荣光已经变成了旧日残梦，那座曾经在太阳照耀下散发着金光的城市沦入深海，在无底深渊中散发着微光，如同战功赫赫的将军在战死前的最后一声咆哮。

继续深入内部，水位逐渐褪去。

巨大的门扉旁，一排奇异的青铜器位列其上。它圆形的身躯没有半分温润，四周尖利如同齿牙的结构包裹着它，仿佛下一刻就将突破束缚，如同狼群一般涌向猎物将其撕裂。再往前看去则是一群更加诡异的青铜雕像，它穿着中国古代的袍服，捧着中国风的牙笏，站在一根桥形的青铜杆上，微微低着头，显出恭敬的样子，像贵族那样彬彬有礼，但头部却是一条眼镜蛇的样子，细长的脖子从袍服的领子里探出来，极其地突兀。

卫士、文官，这座坠入深海的城池，其内部依旧保持着过去的摸样，百官成列在仿佛期待着什么东西的降临。路明非行在被青铜器簇拥的道路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蛇面文官的头越来越低，卑微直至尘埃。那群如同狼群般要将入侵者撕裂的齿轮也不敢再逞凶，在路明非没有操作的情况下，自顾自地开始转动。

巨大的机械轰鸣响彻云霄，这群青铜器不是陪葬的装饰，而是抵御入侵的炼金造物。可他们并没有完成应景的职责，反而将入侵者毕恭毕敬地引入。因为时代过于久远而导致的失控？亦或是它们对把自己永远囚禁在深海的主君也迸发怨恨？路明非无法理解这群青铜器，它们也没有能力为自己辩解，如同过往的千年一样沉默着低头恭敬。

门扉展开后迎接路明非的是另一扇门，他曾听过一种名为瓮城的说法，古代时人们建造城池会设立多扇城门，一环套一环，瓮中捉鳖就取自其意。那群炼金造物是想将我困于瓮城之中么，路明非转身望去，蛇人依旧卑躬屈膝不见半分懈怠。

“欢迎您。”

声音从身后传出，路明非猛地回头却没看到任何身影。是谁在说话？雕刻在青铜大门之上的人脸诡异地张着嘴巴，发出无机质的冰冷嗓音。

“请将您的血涂抹在我嘴中。”

配合着恭敬的语句，在机械簇拥着显得越发诡异

“如果我拒绝呢？”

路明非很好奇，这样的炼金造物到底能有多少灵智

“这是我的主君为我设立的规则，哪怕是您这样血脉纯正的族裔也必须遵循。”

冰冷地回绝，没有半分余地。路明非当然没有必要与一介机器置气，它唯一的功能就是检测龙族血脉的浓度后开门，这就是【钥匙】应当使用的地方了，他应当顺着青铜人像的指令操作，以便完成接下来的冒险。可一股无名怒火猛地从心中燃起，一种被冒犯被亵渎的感觉缠绕全身，如同看到一只蚂蚁骄狂地朝着天空下令，指使巨人为它献祭。

“哥哥，区区造物，连臣民都算不上。怎敢对我们口出狂言呢？”

恍惚间，他甚至从心中听到了路鸣泽轻柔的嗓音，她就像趴在自己身侧一样对着耳畔诉说。

“我命令。”

“我命令。”

两人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了一起，对着青铜人像宣告

“为我而开启。”

黄金瞳照亮了青铜城

于是不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不可能让步的事物让步了，炼金造物背叛了为它书写灵魂的主君，青铜壁深处传来金属加热碎裂的可怕声音，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漆黑洞口出现在青铜壁上，上下都是那张青铜人脸的牙齿，绝不是人类的牙齿，一枚枚锋锐得像是匕首。青铜城终于卸下了它所有的防备，以一种恭顺地姿态开启了这尘封千年的门。

伴随着机械律动的噪音，整座城市仿佛活了过来，遥远到未知的地方传来钟声，像是在预告着什么。

路明非走进门，踏过保存完好的地砖，昔日华丽的浮雕依旧镌刻在两旁的石柱之上，诡异玄奇的怪物狰狞着被锁链束缚栩栩如生，仿佛石柱下真的封印了千万猛兽。大厅依旧明亮温暖，长明灯被放置在恭敬低头侧身站立的蛇人手中，这群青铜像比起外部显得更加光亮，在这千年流转的时光中像是一直有人保养似的。

大厅的尽头是王座，柔顺丝滑的丝绸缠绕这它，坐垫覆盖住冰冷的青铜，其上微微下沉，仿佛前一秒还有君王高坐其上。可现在坐在王座顶点的，不是君王，不是雄主，而是一个黄铜质地的罐子。表面满是暗绿色的铜锈，隐约可以看到阴刻的、犍陀罗风格的花纹，双蛇守卫着一株巨树。

路明非突然觉得，很熟悉，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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