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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哪吒问钱程:家家和你在一起经常吐?
我告诉他我不会当着你面吐的橙子,不然你又要说我怀孕了。
我突然跟他说我要结婚,后来欧娜出事,从天津回来的时候我一路吐,他只知道我是从不晕车的,却不知道我刚上大学时得了胃炎有一阵惯性呕吐。偏偏季风又在旁边,说我吐是正常的,他见得惯了当然不为怪,所以就连和他上床我吐出来他都没说什么。钱程便以为我结婚是奉子之命,他和他外甥女一样,自小爱看电视,对各种剧情走势推断模式化。
恐怖的是,我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和小电视狂同居,要么和老电视狂同居。
搬家工人往车上倒腾东西,满室混乱,我跟着出来进去,指挥这个不要了这个拿着小心点儿这个别给人动这是房东的哪吒你快闪开那儿一会儿扛东西碰着你。今天当班的小甲——因为那先生只派了这两个人保护哪吒,所以他们有幸获得了自己的名字,小甲是阿肌甲,另一个也不用说了——正和钱程站在屋内可落脚的地方聊天,大恍儿地听出是在议论传说中的那先生,后天是老妖怪生日,他要来贺寿。哪吒偶尔搭两句话。大多时间像一艘破冰船,在混乱里穿行,翻翻拣拣一些奇怪的东西,这是她生凭经历的第一次搬家行动。
换平常心态来想,搬家也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尤其当你家有个喜欢随手乱放东西的人,这时你就格外能体会到这种乐趣。我和欧娜还好,小藻是典型丢三落四的主儿,久不挪动的家什一搬开,什么玩意儿都有,挂着厚厚的灰网,比较多的是钢蹦儿糖块儿药片儿,此外是平时怎么找也找不着的单只耳钉,雀巢咖啡送的长柄勺,名片,钥匙,润洁,粉扑儿,还有一张欧娜没割双眼皮之前呆乎乎的一寸照片儿。哪吒蹲在地上双手捏着难得的把柄,贵气漂亮的小脸扭曲得让人惊悚,等到抽笑变成狂笑,她腾腾腾跑出去。相片主人正在楼下看堆儿,要不那些工人不知轻重什么都离得老远往车厢里扔。小甲看一眼,钱程说“没事儿”。哪吒小时候被绑架过,现在虽然来了北京,但也不排除有人为达某种目的跨省作案。小甲不敢渎职,跟了出去。
我找到一个非常漂亮的贝壳,用破床单擦了擦,指着边缘部位创意:“在这儿打个洞穿成耳环多好看。”
钱程歪着头看我在耳边比划,半夸半骂地说:“你还挺能想。”
我只是想想,但小藻儿在的话就会付诸行动了。她最爱折腾这些,有一次在杂志上看见模特戴的黑色大圆片耳环,满哪儿买也买不着,后来淘着一对紫的,拿欧娜的墨水给染黑了。
“那下雨天戴出门了不得变回原形啊?”
“还用下雨天?出去一趟回来照镜子一看蹭了满腮帮子黑钢笔水,跟美髯公似的。”髯?我低头看看满手黑灰,再看钱程光洁的下巴。
钱程捂脸后退:“住手,流氓。”退到搬运工人身上。
“别闹别闹。”我打手势让他靠边站,别耽误正事。
“我不闹。”他无奈答应。
该带走都带走了,发现还是留下的多,床、桌子柜子、电器全是房东的,记忆是属于我的,可惜也不得不留下了。真酸~
“好了没?”钱程拎过我手里一个小旅行包,“欧娜开我车带着你,我坐搬家车指路。”
我洗完手出来再检查一番有无遗漏,目光落在天花板上定住。
钱程跟着看:“灯管儿是你们买的?不用带了吧,哪吒家有灯。”
“小藻儿特别喜欢这吊顶。”这房子装修老,现在的房子都简装,很少有做这么复杂的欧式了。
哪吒堪称扰民的女高音在一楼走廊喊:“4——0——2——快点——起锚啦——”
“走吧。”他拉起我湿漉漉的手。
欧娜打着呵欠不耐烦地靠在车子上:“慢死。”钱程把钥匙递给她,她摇头拒绝:“我一共就睡了半个小时觉,开不了。”
“又没多远,你不是来过吗?开着吧。”哪吒鬼祟地嫌弃人家,“那个大车司机身上有怪味道。”
我不管他们怎么分工了。“你们先过去,我去趟1163。”
“他家没人。”欧娜喊住我,“我早上看见他开车从咱小区出去的,不过没理我……”转成自言自语,“为嘛不理我啊?”
“我知道,他出去玩了。”拍拍手里一大袋子光盘传输线之类的,“东西放下我就走,要不还得拎来拎去的。”
搬家车按喇叭催人了,他们到假期活儿多,着急跑下一家。
早上的电话里,我确定季风的“知道”是我想让他知道的,这点认知不会错,没有修成正果,道行仍在的。这么快就搬走,他的东西如数奉还,好像有决别的意思,好像太草率,可是今儿不做明儿也得做,背着抱着一边儿沉,拖下去也没有用。
来到门前莫明其妙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钥匙插进去一下就拧开锁——这孩子出门从来就不记得加第二道锁。
屋里不是我想像的安静,摇摇晃晃跑来一个雪白的小东西,狗?猫?圆头圆脑比我一个巴掌大不了多少,挨在我脚边呜呜呜,类似哭声。我蹲下去:“你是什么呀?”它呜呜呜。兔子?放下手提袋一只手托起它,它拱了两下开始啃我手指头,好像刚刚长牙,是只小狗。“他为什么会养你呢?”狗不是冷血动物,用人哄用人疼的。这么小,季风从北戴河回来它不饿死也闷死了,决心把它带走,据说哪吒是养狗专家。
季风的房间烟味很重,隐约青雾缭绕,床头的烟灰缸又满了,一本专业书翻开扣在床上,旁边还横放着口琴,文人一样的居家生活。倒掉烟头,理了理了被单,拿起口琴吹曲儿,吹的还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孤云一片雁声酸,日暮塞烟寒。伯劳东,飞燕西,与君长别离……
怎么我没学点儿别的呢?季风教不出好的,不是自己说从不寂寞的小草,就是清早要穿过大街小巷卖花姑娘,要么就是这一首,在这种时候这种孤单里吹起来,脑袋都疼了。小狗在我腿上转悠着不敢跳下去,抬头呜呜求助。我吸吸鼻子扔了口琴抱它站起来:“走吧,领你去我家住几天儿。”戒指脱下来,寻摸一圈放在烟盒上;项链就免了,我身上要是他送的东西都还回去,可能得光着下楼,他们家要是所有我买的东西都拿走,等他回来就没法生活了,和他根本算不清,反正也实在没必要;钥匙攥在手里,想想还是暂时不交出去,心大的成天不是钥匙锁家了就是忘公司了,我不备一份他又得找人撬锁。
出来带上门,锁滑上那一刻又觉得戒指还是当面交还比较好,钥匙又转回来推门进去。一道白影颀然玉立,季风甩着刚洗完的手,胳肢窝下夹本书斜靠在自己房间门口,听见开门声头也没拧一下,平常无波地问:“后悔啦?”
“这片儿现在不太平,我怕戒指丢了。”吓死我了,原来在家啊。
他活动一下颈部,顺便看我手上的呜呜:“要把我晚餐整哪儿去?”
我取消了把它放下来还给主人的计划。“今儿搬到哪吒家去了。”
“搬完了啊?”他进去点了根烟,坐电脑桌前,烟雾中眯视捏在手里的戒指。“早上去还没收拾呢。我还说你俩这是真打算拖到10月7号合同到期才想走啊?真有个慢条斯理儿劲儿,交房时候房东没给你跪下啊?”
“凭什么早搬走啊?少住一天相当于便宜他67块钱,这是他说后天就要住进来人了返我们400块钱我才同意搬的。”
“母翅膀,算盘精。”他笑骂了两句,跷起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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