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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1 章 景隆（第1页）

与东宫和诸王相关的仪礼，秦王就藩时，没有修订；晋王就藩时，也未修订；偏偏燕王就藩的日子近了，皇帝将大大小小的礼仪，连细枝末节都订过。

若说朱棣和仪华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多思量，是不可能的。

但朱棣身为皇子，仪华身为魏国公长女，都早已看惯了皇帝敲打人的手腕，因此虽然有委屈，却并未纠结于此，只更加谨慎行事而已。

四月间仪华又发现有孕，宫中赏赐极厚，入宫谢恩时皇帝一双虎目牢牢盯住小夫妻的脸，只看出“恭顺孝敬”四个字。

他感到满意。

“这些年，偏疼老四些，娶妻结亲、封地王府，都往好了给。好在他就是能受得住宠，自己有分寸，宠不坏。”等燕王夫妇告退，皇帝冲皇后笑道。

四儿稳重有出息，虽然怕他盖过长子的风头，但归根结底，作为父亲，他为朱棣自豪。

“你呀，宠他的也是你，待他严苛的也是你，还好意思卖弄。”皇后道。

“待他再严，也是为他好。”朱元璋叹道：“若不是标儿生这场病，四崽是咱们的小儿子，我原想着怎么宠他都不过分，何必待他严苛？”

“四儿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许胡乱猜忌他……”朱元璋猜忌功臣时是何等冷血无情，皇后一想到他可能会将同样的疑忌置于自家儿子身上，就感到害怕。近几年，尤其害怕。

然而皇帝这次没有像从前那样哄她，而是说道：“见愉，人会变。”转眼见皇后脸色苍白，他忙道：“我倒没说四崽变了。”说完又叹道：“他记得他排老四呢……”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也不知是在叹什么。

仪华有孕后，朱棣出门的脚步便稀了些，却憋坏了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

他是朱元璋的孙甥，朱棣的表侄，虽然辈分差一辈，年纪只比朱棣略小些，从小儿便常与诸王玩在一处。他父亲李文忠是个儒将，平日里管他读书习武管得极严，他尚且见缝插针地出去跑马，如今李文忠随沐英西征，几月未归。离了父亲管束，他先是带着两个弟弟几乎将自家国公府掀翻了天，又常拉着燕周楚齐诸王出去玩——好在他家家风极正，并无吃喝嫖赌之恶习，只不过喜爱刀枪棍棒而已。

李景隆好武，在京诸王之中，朱棣兵法骑射最好，景隆便格外爱招惹他。现在朱棣在家陪伴妻子，轻易约不出来，李景隆想他时只得找上门去。

上门见着朱棣就打拱吟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goΠъ

“行了行了，找我何事啊？”

“四叔这话说得。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被朱棣一把捂住嘴，将他的酸诗堵了回去：“别乱背诗。”

同是唤他“四叔”，仪华唤他，便悦耳动听；雄煐唤他，便伶俐可爱；李景隆唤他，他总有点想打人。

说起来，小时候李景隆是死活不喊他“叔”的：“年纪差不多大，凭什么喊他‘叔’？”后来还是比武比输了，被朱棣摁在地上打屁股，才乖乖喊的。

来的都是客，只得招待。

仪华也出来见礼。平日常听朱棣提起的，仪华也有心见一见。

见了，竟是个清隽俊美的青年，长身，眉目疏秀，顾盼伟然。仪华心想，这容止气度，哪里“草包”了？

刚巧朱橚和秀竹也都在，便坐在一起说话。寒暄过后，李景隆便拉着朱棣要切磋兵法：“我最近读《淮南子·兵略训》，自觉兵法长进，有些大彻大悟的意思，咱们推演一番，我定能赢你。”

仪华听了，这才微微一笑，心道：“四哥看人，眼光果然精准。”

朱棣往常提起李景隆时没有好话，概括而言，两个字，“草包”，四个字，“人菜瘾大”。今日听君一席话，果然不假。

《淮南子》一书是汉代淮南王刘安聚集门客所编，为黄老道家之书。其中《兵略训》一篇讲兵法，仪华在闺中时曾在徐达书房读过，当时这一卷被爹爹束之高阁，满是灰尘，显然是不爱看

。仪华向来博闻强记，读罢便知道这篇是综合先秦诸子百家兵法而成，东边抄《孙膑兵法》一句，西边抄《吴子》一句，并无多少新意。若说《兵略训》有什么特别，唯一的特别之处便是当中的黄老思想。可黄老思想玄之又玄，空谈居多，怎么用来打仗？

朱棣和仪华日常聊天，时时会聊到兵法，二人曾聊起《兵略训》，意见不谋而合。朱棣还记得仪华当时说：“且不说这淮南王到底是真的起兵造反还是被人诬陷，单看他这本书，就知道一定不能成事的了。‘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古话原来是有道理的。”因此朱棣听见李景隆说读《兵略训》“悟了”，便去瞧仪华，两人视线相碰，各自都笑了。

“哎，你别盯着四婶傻笑了，敢不敢排开沙盘，跟我比比？”李景隆胜券在握，嚷道。

朱棣笑道：“我不同你比。”

“你不敢了是不是？怕在四婶面前丢脸？”李景隆得意。

“我请你四婶来跟你比。”朱棣笑道。

“嘿，四叔你瞧不起谁呢！”意思是竟然叫女流之辈来应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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