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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川的计划是不错的:自己前一晚行窃,第二天一行人就远走高飞。远芳一直担心事情以后败露出来,会牵连无辜,何川也答应到时候尽量把门锁什么的恢复原状。这样做他自己也不吃亏,晚一天被人发现总是好的。他天生心大,还跟远芳说,那地方既然没人去,也许等他们人都走完了,再过个十年八年,宫里都没发现失窃了呢。
两人为了做戏做的像,远芳看他伤势没事了,就没再去找过他。何川自己把那张地图上的路线记了个烂熟,跟着把地图烧了,自己也不再出门。倒是思明隔三差五过来,今天说苏远芳已经跟药铺里辞行了,明天说他已经去雇车了,何川嗯嗯啊啊地听着。到了末一天,思明跑来过,劈头就问,“他们明天动身。你准备得怎么样?”
何川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新肉没长完全,还是斜扎着白布。他又怕热,光着个膀子,打哈欠说,“就是明天啊?”
思明急了,说我前几天就告诉你啦!你说会记着的,你,你不会什么什么都没准备吧?!要不我叫其他人过去?我叫,我叫……他结结巴巴的,一时找不到个合适的人来。
何川笑嘻嘻地朝床上一指,“不但记着了,也准备好了。”
思明一看,床上有个打了一半的包裹,里头胡乱塞着几件衣服,这才放心,就问,“就带那么点东西?”
何川说,“只要有银子就好,东西少点有什么要紧?”
思明说,“对对。你缺银子不缺,我这里还有。”说着掏出七八张银票。何川也不客气,照单全收,心想这一路有老有小,银子总是不嫌多的。
思明又问,“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
何川笑着说,“够了,使上一年也够了。我要的其他东西呢?都准备好了?”
思明说,“好了。马在后院栓着呢,车也装好了。你随便用”
何川对这些是很上心的,特意出去检查了一遍,眼看什么都妥了,就回来跟思明瞎侃。两个人一个爱说话,一个见闻多,一聊聊到太阳下山,思明才恋恋不舍走了,还再三要何川自己多小心。
何川送走思明,看看天色,先细嚼慢咽吃了饭,跟着出去散步消食,一溜达就溜达到其他人家都关了门,实在没处可去了才回来。他也不换衣服,上床就睡。睡到二更,倒像肚子里有个定时钟似的,自个儿醒了,伸伸懒腰坐起来,把早前的包裹打开,从里头抽出一身夜行衣,一卷软梯。
他把软梯缠在腰里,又换好衣服,吹熄蜡烛,只等着外头敲三更,时刻一到就起身出去,看一眼四周没人,直奔皇宫方向去了。。
他这一年把京城的大街小巷摸得了如指掌,这会儿尽找荒僻的小道走,一路没见到半个人。到了北门外,他往墙根一靠,四下看看,又选好位置,解下腰间软梯,一抖手掷向墙头。他的背伤到底还是影响了手劲准头,第一下竟没勾住,铁钩笔直掉了下来。他眼疾手快,不等钩子落地就抢先接住,没发出声响,又接连试了两次才勾准地方。
何川见勾牢了,再用力拉两下,跟着双手紧抓绳索,脚在墙上一蹬,三两下爬到墙头。他就是候着宫里侍卫交班的时候来的,爬上去后先探头一张,见里面黑漆漆的没人,却闻到些古里古怪的味道。他再三往里看,确实没人,才把绳索换到墙内,拉着溜了下去。
他脚一碰地,就觉得踩上去是软的,就像泥土里刚浇过水,先前的味道也更浓了,又不像草木香,倒像劣质脂粉混着刨花油的味道。但那气味就在墙根附近,往里走几步就没了。何川心想难道还有什么花草闻起来像胭脂?但也没功夫理那些,把软梯收起来藏好,往树后一躲,朝四面仔细打量,找准方位后立刻蹿了出去。
宫里花草茂密,树木丛生,何川趁着浮云遮月,朝西面直奔,一边跑,一边还在心里跟苏远芳画的地图对应。到了云开见月时,他已经隐身在假山后面,朝外头一瞧,眼前就是几栋暗沉沉的库房。这排库房有好几间,他看看四周没人,蹿到从东往西数第二间,低头一看那门,心里就是一乐。原来宫里看这库里放的东西不值钱,用的是最普通的枕头锁。何川准备了全套开锁家伙,预备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结果却是杀鸡用了牛刀。
他掏出根前扁后圆的铁丝,伸进锁眼轻轻拨弄,又屏住气凝神倾听。没一刻,听到嗒一声轻响,簧片压进去,锁就开了。他轻手轻脚拔出锁栓,一手握着铜锁,一手按在门上,又停了停,眼见耳闻的就只有四周的树影虫声。他手上稍微用力,长久未用的枢纽吱嘎响动,两扇门打开,一股陈腐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何川闪身进去,跟着关上门。库房里没窗户,门一关,眼前就是一片漆黑。何川反而高兴这样,掏出火折子一晃,往四面照去,见屋里堆了不少东西,心想好容易进来了,要是找不着那乐子可就大了。他取出四根蜡烛,在屋子角落各放一支点燃了,跟着吹熄了火折。
库里空气不流通,蜡烛光焰极为暗淡,摇摇地随时会灭。何川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发现那些东西倒也不是胡乱堆放的。他现在背后是门,左手边堆着几十只藤箱,打开后里头是书册卷轴。他抓了本一翻,字虽然已经不认得,字形还是辨得出的,知道确实是北燕的东西,自己找对了地方。右边箱子里放的是成卷的布料,很多都已经泛了黄斑,只有上头的花纹刺绣还精致如昔。
再往右就是各种器具堆在一起。有雕像乐器,又有毛毯地毡,上头都积了厚厚尘土。就算何川眼力好,要在这堆东西里找一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盒子,也看得眼睛发酸。
他找了半天,被浊气闷得难受,走到门口从缝里呼吸了几口外头的清凉空气,又再回去继续找。一来一回带起地上尘土,他被扬起的灰尘一扑,鼻子痒得难受,忙伸手捂住口鼻,准备打个不发声音的喷嚏。
人打喷嚏总是闭着眼睛的。何川这喷嚏正要打出来,忽然目光一瞥,好像看到一个方角。他还来不及细看,就是“阿嚏”一声,一个不算,又接连打了两个,打完了再看,那东西却不见了。他忙拿了支蜡烛凑过去,从上往下,一件件地仔细找,终于看到成堆毛毯下露出一方边角。他把毯子搬开,下面赫然是一只八角盒,盒身盒盖覆着锦缎,做工十分精细。
何川大喜过望,心口嗵嗵直跳,拿起盒子往上一掀。他以为上面一定有锁或者暗扣,是掀不开的,没想到里面的机括早已损毁,一打就打开了。他不知道那时齐兵在燕宫大肆掳掠,搜刮金银珠宝。士兵看到这盒子精致,掰了两下掰不开,就用刀尖插入盒盖盒身的缝隙,硬生生地给撬开了,一看里头没首饰金银,就和其他掠来的东西摞在一起。
这时何川看到盒子里放着叠纸笺,每张都裁成八角形状,纸上只有文字,没有图形,和他想象里的藏宝图完全不一样。他拿了张纸,对着蜡烛照照,也没看到其他蹊跷,心想自己不认识这些字,光在这里想就算想破了头也没用,反正这地方没有第二个八角锦盒,还是带回去让苏远芳看看再说,于是把盒子往怀里一塞,吹熄蜡烛就准备走,忽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有人正往这里过来。
何川大吃一惊,心想就算宫里侍卫交了班,按着从南到北,由东至西的顺序,也不该来得这样快,难道他们改了巡查的顺序,自己却不知道?他进来时把铁锁虚挂在门上,别人只稍微一留心就能发觉。要是被他们知道里头有人,调来士兵把这里围住,自己可真是除非插了翅膀才能飞出去了。他心思很快,一听到声音就缩回手,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后听动静,又把头罩拉下来,只露出对眼睛,手也伸进了怀里。
外头的脚步声咔咔地走得不快,但还是朝这边越来越近,听起来正是要从这排库房前经过。何川越发的紧张,忽然听到有人轻噫一声,声音虽然低,夜深人静中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跟着脚步声就停了。他心里一凛,立时屏住气息,右手紧紧握住怀里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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