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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冲了澡出来，张颂扬和顾展澎已经在套衣服，两个人都不怎么顾忌，穿上内裤就开始聊天。叶承安拿了衣服，走到一边的更衣室里换。听见张颂扬大嗓门地喊：&ldo;别人都洗完走了啦，就我们三个了，你怕什么？&rdo;说完又低声跟顾展澎嘀咕：&ldo;打球的时候比谁都凶猛，现在又跟大姑娘似的，还害臊。&rdo;

球赛并不十分激烈，顾展澎的那些同事，大都很久没打过，动作显得格外生疏，慢慢找回感觉，比赛已经结束，当然他们输球，还有另外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因为带了张颂扬这个拖油瓶。

&ldo;喂，你照顾一下我的情绪！&rdo;张颂扬觉得叶承安在顾展澎面前这么说自己，很没有面子，&ldo;我，我输得起啊！换成你，一定生气了！看我，还能笑呵呵的，态度可嘉，下次还要叫上我！&rdo;

顾展澎端详着穿好衣服，拿毛巾擦头发的小安，脑海里一遍遍地反复着刚才打球的情景。虽然小安故做漫不经心，就象大嘴巴说的，他其实是很在乎比赛的结果，在对方表现出一丁点威胁，他几乎立刻防备，不想输的时候，他原来也会全力以赴。

张颂扬表示要吃汉堡，于是去了麦当劳。等候的队伍挺长，叶承安的眼睛一直盯着旁边的儿童乐园里爬来爬去的小孩子。买好东西，他们挑了靠窗的座位，顾展澎几乎感到了欣慰，他刚认识叶承安的时候，这人是不愿意在拥挤餐厅里排队等的，而现在，他跟邻居的男孩子几乎就没什么分别了。

&ldo;你小时候喜欢玩那个？&rdo;见他一直看游乐场里的小孩儿，顾展澎问道。

&ldo;他？他家里从来不带他出来吃这些。&rdo;张颂扬抢断，&ldo;还是认识我以后，偶尔出来吃一两次！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他老土，连麦当劳都没吃过。&rdo;

叶承安瞪了他一眼，&ldo;没什么能塞住你的嘴。&rdo;

&ldo;照片收到了么？&rdo;顾展澎觉得张颂扬在这，有些事不方便问，于是换了个话题。

&ldo;嗯，课间收到了。晚上说好见面，为什么还用快递？&rdo;

&ldo;忽然从信封里抽出那张带着大笑容的照片，不敢相信是自己吧？&rdo;顾展澎说着，看见对面的叶承安的眉毛微微挑了挑，还不等他说话，却给一边的张颂扬接过去：&ldo;对呀，不象！跟换了个人似的。他很少那么笑的！其实，他笑起来多好看啊！不知道为什么成天板着脸，跟谁欠他钱一样。&rdo;

这人怎么吃也不耽误插嘴，顾展澎开始后悔带他一起晚饭了。他话还真不是一般多，叶承安不爱说话，大概也是给他说得烦，懒得开口吧？于是吃完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张颂扬送回家。

大喇叭一下车，狭小的空间立刻安静下来，不太适应的心脏，跳得都小心翼翼。穿过市区，灯光渐渐少了，夜空却显得越发清澄。叶承安本来别着脸朝窗外看，忽然说：&ldo;谢谢你的照片，我，很喜欢。&rdo;

&ldo;感谢你自己吧！是你笑得漂亮。&rdo;

&ldo;不是说漂亮，&rdo;叶承安语调很平稳，就象正行驶在平坦乡间公路上的汽车，&ldo;觉得不象自己了。&rdo;

&ldo;哪个更好？&rdo;顾展澎问，&ldo;照片上的，还是生活中的。&rdo;

&ldo;我忘了那天为了什么笑成那样。&rdo;

&ldo;从心里感到高兴，才会笑得那么灿烂，尽管你不太表现出来，可其实，你那天是很开心的，所以相机得以抓住情不自禁的瞬间。&rdo;

顾展澎说着，把车停在路边，建议道：

&ldo;离你家不远了，散步回去吧！今晚的月亮可真好。&rdo;

经他这么一说，叶承安也发现月色确实迷人，尤其山上人家少，郁郁葱葱的林木，在夜色里黑漆漆一片，显得那从天而降的月光那么又白又亮。两人从车里出来，沿着路边往上走，是一段坡，但走起来并不艰难，相反向上走的时候，心里会有种神秘感，总觉得在山坡的尽头，豁然开朗之后，会发现什么。

夜凉如水，月色温柔，顾展澎并不想扫兴的话题破坏了兴致，只随心所欲地说起自己童年的一些趣事，提到念书时的日子，这才想起叶承安要出国留学的事：&ldo;学校肯给你奖学金证明你很优秀啊！很自豪吧？&rdo;

&ldo;那些钱留给真正付不起学费的学生，不是更好么？&rdo;叶承安背着书包，每走一步，都觉得好象踩碎了一片月光，&ldo;你觉得叶家是连大学学费都想省么？&rdo;

&ldo;不是，我知道你不缺钱！&rdo;

&ldo;谁说我不缺？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八岁，成人了，可我还是要靠家里才有饭吃啊！&rdo;

顾展澎知道叶老太太并没有给叶承安成年礼物的股份，不想自己越小心，却还是踩在地雷上。罕见地，叶承安却没有象以前刻薄挖苦他，虽然话里还是带着苦涩的味道：&ldo;自己不想要是一回事，人家不给你又是另一回事。嗯……反正不稀罕，不给就不给吧！&rdo;

&ldo;外面发生的事，我们改变不了，但里面我们还是能做主，&rdo;顾展澎说着，手轻轻拍了拍叶承安的胸口，&ldo;得往好的地方想，要以能让自己快乐为主。&rdo;

叶承安抬头看着顾展澎，月光在他们之间不长的距离里，象是洒了能发光的粉，以至于那深沉夜幕中真挚的眼神，好象格外晶莹，如同童话里的闪着亮彩绽开的花朵。若不是那晚蛊惑的月色，若不是寂静山林，瞬间起了风，&ldo;沙沙&rdo;的响声，如同鼓励的低语……

叶承安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悬空跳跃着，身体里回荡着巨大的声音，似乎看见自己，在黑白夜色里，向前探了身子，抓住那短暂停留在胸口的手掌，靠近那宽阔胸怀……而他，被带着糙木清香的冷风拂面之后，只能将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用了很大很大的力，让指甲戳疼削薄的手掌，再让那疼提醒着，监督着，抵御着魔咒一样逼着他靠近顾展澎的欲望。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两个人忽然都不说话，面对面站着，目光纠缠着，似乎都急于在对方的眼眸里寻找着什么。直到远处打开一道耀眼的光，汽车在他们不远处慢慢停下来，叶继岚从车里露出半个身子，迟疑地望着他们，短暂沉默间，只剩没熄灭的引擎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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