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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熬到寅时,天上还挂着月亮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狗蛋背到车上放好了,铃铛因为要去拉车,就放在了枕头边。
昨晚说要一起的大牛木头还没起,他也就没去喊他们,自己拉着车刚走了两步停下,把枕头边上的铃铛拿起,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车轮滚过青石板,云天瘦小的身躯拉着车走在月光下,像是独行的猛兽,一往无前。
云天到城门的时候,城门还没开,他把车拉到一边的巷子里停好,然后自己蹲在墙角看着城门的方向。
看到打着哈欠下来的守备兵,云天立马拉上车过去,守备兵刚打开城门,就看到身后有个跟鬼似的人拉着车过来,吓得拔出刀对着云天,云天驻步,惶恐的半屈膝,双手举起,害怕的颤抖着声音:“官爷官爷,我是人,你看我有影子。”云天还指了指地上影子,守备兵看到后啐骂一声,收起刀,不耐烦的问着:“这么早出门干嘛?车上拉的什么,把草席掀开看看。”
云天诚惶诚恐的挪到车边,把草席掀开一角,跟守备兵解释道:“昨天饿死了个人,我今天把他拉去城外埋了,本想着趁天没亮就走,没想到吓到两位爷了,都怪小的。”云天站在车边,侧着身子,好让他们看清车上的人脸,期间还在弯着腰不断的陪着笑。
稍矮的那个守备兵用刀用力的挥舞着,“去去去,干净走,晦气死了,小年夜遇到死人,真是倒霉透了,赶紧滚!”
云天盖好草席,也不敢多说什么了,赶忙拉上车飞快的出了城门。
到他们看不见自己的时候,速度才慢下来,看着蒙蒙亮的天空,边走边欣赏着路边的树木,看着光秃秃的枝丫,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夏天的某一天,他忘了为什么偷跑出来,然后顺着路一直走到了这里,看着两边茂密的绿色,他感到那时生命的旺盛,是一种很蓬勃向上的力量,从那以后,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像路边的草木一样,一样的旺盛,一样的蓬勃生机。
他跟“睡着”的狗蛋说完,又说起来现在的样子,一字一句的说的很清楚,连树枝的走向,树上的花纹,地上的草都说了。
一路上看到什么都会说出来。走的累了,他就停下,靠在车上,看着越走越亮的天,月亮已经西沉了,太阳即将升起。
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将出未出的太阳,等歇够了,说了句:“走了。”
拉着车继续往前走。
那片枫树林也只剩着干枯的树干,云天站着坡下,喊了一声,给自己打气。
然后背上狗蛋就往林子里跑,中途歇了两次,等跑到顶上的时候,刚好看到太阳缓缓升起,刺眼的白光从地平线上上升,那一瞬间,云天内心有种说不出的震撼。
他把狗蛋放在地上,扶着他的身体,抬着他的头,一起“看着”这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
云天把他扶到树下靠着,把他的身体朝着日出的方向摆好,自己转着撅了根树枝用来挖坑。
正对着东方的位置立着一大一小两座坟墓,墓前没有立牌,云天在那个小的左边选了个地方,开始挖。
天刚亮的时候,大牛木头就起来了,没在最边上看到狗蛋的身影,就连边上的云天也不见了,木头跑去板车的位置一看,没看到车子。
木头对着大牛摇摇头,“看他这被子可能天不亮就走了。”
“既然他都走了,我们就算现在赶过去,他也还忙完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走吧,今天是小年,会有很多贵人出街的,而且我看今天有太阳,天应该很好。”
木头目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想了一下,同意了。
一句话没说的往前走,大牛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同意了,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其他人醒来的人看到大牛木头还在,想问什么,被身边的人拉住,“我们醒的时候就没看到云天他们,估计他们巳时就走了,我们现在去也赶不上了,不如就让他一个人送狗蛋一程,我俩今天照常出去。”
大牛看到他们的眼神停留在自己和木头的身上,先一步出声解释道。
见众人信了,没再多说,率先跟木头出去了。
云天一个人挖断了五根树枝,挖到手握不住树枝了,终于赶在午时初挖好了,云天把树枝丢在一边,跳下去躺好试了试,狗蛋的比云天要高出半个头,云天把头顶在土墙上,努力绷着脚背去够那一面,试了好几次都没碰到,他才放心的跳上来,看着土坑,心里感觉没问题了。
扶着狗蛋躺好,自己在一旁左瞧右瞧的,给他弄弄头发,整整衣服。又看到他脸上不知道在哪蹭的灰,把胳膊往肩膀那里一缩,拽着袖子轻轻的给他擦拭,嗯,很好看,除了太瘦跟平时没差别。
云天最后看了他一眼后,开始用手往坑里填土,土一点点的把狗蛋的身形掩埋住,最后他也会化为尘土,归入大地。
拍下最后一把土,看着新的坟墓紧挨着边上的两座旧坟墓,狗蛋就算死了也会跟他们重聚,狗儿他们想在破衣巷里一样,还是睡在狗蛋身边的。
云天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离开,下去的速度要比上去的速度快,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下来的。
板车还停在原处,云天冲过去拉着板车就往城里走。
云天不为狗蛋的死而伤心,相反,他好高兴,从他看到狗蛋瘦骨嶙嶙的身体,苟延残喘的样子,病的连话都说不出的时候,他就希望狗蛋可以去死了,但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所以他拿着十五个铜板,求了大夫来看一眼。
大夫最后的动作让他高兴多过痛苦。
现在他把狗蛋埋在了狗儿狗剩他们身边,这下狗蛋应该会开心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失了魂。
他们这下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不用再挨饿受冻,每天奔跑了。
云天回去的时候心情雀跃的不行,连步伐都轻快了不少,嘴里还哼着不成调得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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