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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羁押（第1页）

程进一辈子面临的选择大抵都是这种——要么三天之后被龙王吃掉，要么侥幸活下去逐渐瘫痪，成为一个废人。

一件坏事跟着另一件坏事，更坏的是，即使是这种可悲的选择他也身不由己，只能等待命运的判决。

龙王走后，江栗雨连表面上的客气都不再维持，坚决要把方静心和程进全部送给武当看管，理由也相当充分，毕竟方静心和圆慧与她的道行都差不多，若是人跑了，敖不平那里没法交代。

事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武当往后躲也没用，只有和圆慧商量，把程进和圆慧请回武当的驻地。方静心自不必说，带着一大家子灰溜溜地也跑回武当驻地。

少司命则带着芸娘返回，芸娘本就是重伤，又遭了这样一场大雨，免不了又要回去调理。

鹿仙人和圆慧有旧，但是和程进却并无深交，他心里虽气不过龙王气势凌人的样子，却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圆慧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眼下的局势，这江流城势力虽然盘根错节，但是最强的只有两江龙王和武当两股，而能够帮助进儿的力量也只有两股。

一是武当。武当在江流城的驻地有冯宝峰和方静心两位感道期的亚圣坐镇，门内引气期的弟子更是不计其数，他们不怕两江龙王的威势，而且经过之前的一遭冲突，两边已经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虽说不至于帮助进儿顶撞龙王，但是好歹会秉公处理此事。

第二股能帮上忙的力量就是两江龙王。

今天他没有坚持当场吃了进儿，恐怕不完全是因为武当的保全，任何稍有道行的人都能看得处理，进儿的能力别说杀敖齐，就是和今天来的芸娘一对一都不一定打得过。

虽说芸娘义正言辞地指认，但还是难免让人心里犯嘀咕。之前两江龙王紧咬方静心不放，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他有杀敖齐的能力，其实敖不平心中最关心的还是伤害敖齐的真凶到底是谁。

圆慧和程进同武当众人一起返回，由圆慧作保，没给程进上刑具。

程进随着大部队走着，一脸闷闷不乐，一半是因为自己遇到的破事，一半是因为自己没离开江流城，但是也见不到李朵儿了。

程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她，只能口中不停默念“阿弥陀佛”。

冯宝峰走在程进前面，算是个押运，他听到程进向佛陀祈祷，会错了意，心生怜悯道：“程进小师傅，你放心，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和你师父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道士不喜欢和尚，自认为是和尚的程进也不喜欢道士。正派的道士本就恃才傲物，更别说道士里面鱼龙混杂，不少浑水摸鱼的傍门道士直接就是行坑蒙拐骗之事，用所谓的丹书或者房中术骗财骗色，加之方费这种纨绔败类，程进自认为不喜欢他们理所应当。

但是这冯宝峰道士有点意思，程进的嫌疑还没洗清呢，就这么大包大揽，的确是少见。

“冯道士，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凶手，万一人都是我杀的呢？那你还保护我吗？”程进反问道，这玩世不恭地态度恍惚间让人以为他是在谈论别人的性命。

“哈哈哈哈，程进小师傅，若人是你杀的，那我就把命赔给龙王。”冯宝峰笑道，背后的仙剑“断线”发出阵阵嗡鸣。

程进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道行低微，收回了刚刚发给他的好人卡，自己低着头生闷气。

到了武当驻地，程进和圆慧被分开关押在厢房，虽说武当上下没人真的相信这突然冒出来的程进是凶手，但这明晃晃的指正却也做不得假。

“你说这瘦猴子真有那么厉害吗？”

程进刚刚进屋，就听见门口看押他的两个小道士聊天，瘦猴子只怕说的就是自己。

“怎么可能，他要这么厉害，你说他杀了人回来干嘛？刚刚事务房的师兄去查过了，老猴子和瘦猴子都是三天前才进城。”

“那也不应该呀，你看那女的，都伤成那样了，会去诬陷这么个瘦猴子？要诬陷也是诬陷方静心师兄呀。”

“也是。那我们可得小心点，真有点啥事，跑就完了……”两个道士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轻不可闻。

武当的厢房比不上江府的华丽雍容，但是红花梨的桌椅，汝窑的瓷瓶，锦绣装的绸缎道袍也显示出武当朴实打扮里的不凡财力。

程进无心欣赏这些家具，盘腿坐在地上，吐纳呼吸，感受身体变化，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昨天问答复确诊他的情况后。他就觉得越发虚弱虚弱，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呼吸一点点被排出体外。

“听得到吗？听得到吗？听得到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呼唤道。

“谁，谁在说话？”程进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声音消失不见，程进怀疑自己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变得疑神疑鬼。他缓步走出门外，在院内打了一口井水，阴冷的井水灌进腹部以后，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听到了说句话，听到了说句话……”

“你，你是谁？”程进的声音因为惊讶变得又尖又利。

“置之死地后有生，有念无心是真神，遮云蔽日……”那个苍老的声音还在装腔作势地念着偈语，声音又慢慢小了下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程进看着还有一半没喝完的井水，他恐惧地快速把桶扔掉，钻进被窝里，默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相隔甚远的另一处厢房里，圆慧站立在院子正中央，他显出了妖怪的真身，院子中间的妖猴身高丈余，三头六臂，每一只手上都拿着一件法器，圆慧此时眼中看到的不再是眼前的场景，听到的不再是旁边的声音，超越时间空间的一幅幅画卷在他眼前急速展开，其中有一些和程进有关，但是更大一部分，都意义不明。

此时圆慧正在全力运转宿命通，宿命通在佛门神通中最为玄妙，当圆慧心无挂碍时，他几乎无所不知，能观天下因果宿命，但他越是想去看，越是着急去找，就越是雾里看花。

“噗。”圆慧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地倒地，刚才看见的画面像是梦境一般被极速地遗忘，他最后只记得只有四句不成对仗的偈语，“置之死地后有生，有念无心是真神，遮云蔽日烂神仙，我自逍遥任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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