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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紊乱如群鸦鸣噪,缓急无序,尚纷纷地在头顶响个不住。
为避免蓬蓬雨丝借着冷风扑湿财物,高俅将行囊夹于衣襟里层的胸前,紧紧贴着皮肤。
“倒霉!忘记买伞,风帽淋透啦,只好折返酒肆避一避雨。”
“高兄且看,百十步远立着座亭子。”邢庄说罢拉上高俅,飞步蹿了进去。
一个独眼龙正在烹煮糯莓汤,药炉升烟,旋绕方亭,散溢而逝。独眼龙抬头笑道:“两位少侠走运,移时如要刮大雨,打伞照样浇个透亮。”
“叫小侠就好。”邢庄谦和作揖,让独眼龙有些罔知所措。
冷风摧翻了堆叠的几只陶碗,炉中炭火循势愈燃愈旺,汽汤滚溅扑腾,鲜热哄然奔泄。
“俩小侠喝碗糯莓汤吧,表解一下潮气。”独眼龙恳切道。
高俅怔了怔,愕然问:“糯莓是药物吗,你拿药壶来煮?”
“俺洗干净咯,脏不了。”
邢庄摇头笑:“高兄,江湖人何需计论这些?”
独眼龙竖起拇指头:“少侠,呸呸。小侠,你的气度倒符合走江湖的大侠!”
雨势渐浓,亭前又来了一躲雨的男儿,是个赤鼻子。
独眼龙邀赤鼻子坐下,陶碗分摊四人,盛满酥黄的糯莓汤,“都是走江湖的兄弟,随意干,端碗喝!”
高俅本无心同他们热情干杯,只因浑身粘着湿潮,一个激灵喝光了碗底。
亭檐仿佛落下无数条长长的银条,高俅默然思索眼下的雨景是否蕴涵诗意。他虽不懂作诗,却知欣赏磅礴大雨中的亭台、官道旁的石子、远方广袤野岭的白雾,同样是一种无比奢侈的享受。
似乎真的是沉醉了,趁着胃里暖流,高俅微合双目,脚尖随着雨声轻轻翘动,慢慢地,一下,两下……这就叫天籁么?
月亮缓缓而升,被洗过的野花闪着纯洁光彩,空气也甚为清透。
独眼龙从昏睡的高俅怀内扯出行囊,低声对赤鼻子道:“鱼儿轻松上钩,这回保准够俺们逍遥快活咯。”
赤鼻子在邢庄的包袱中淘到些银两:“十多天没盼来生意,老天有眼哩,哥哥!”
“走运固然是好,但你也要有所准备不是——东西都齐咯?”
“雄黄、铁锹、捆绳,都按哥哥的吩咐带妥咯。”
“那好。”独眼龙挽起袖子,和赤鼻子把他俩搬去荒无人烟的林地。
密林凹凸迂曲,入则难辨方位。两人在路过的树上套住绳子,细心涂洒雄黄粉以防蛇莽毒虫,哪怕今秋已深。
赤鼻子拍拍脑门儿:“哥哥哩,咋不提早挖好来埋人?”
“事先挖坑则不能销毁记号,好事者发现了咋办?俺们干这行当,一点儿不要疏忽咯。”
“还是哥哥聪明。”赤鼻子踩到一处松湿的泥路,欢喜道:“就这儿哩,埋人的良处。”
“那就挖吧!”
两人运使铁锹铲土,内力凝聚腰腿,掘地快如搅泥。赤鼻子笑那飞扬的泥块,“对不起,尘土。你休想混进俺的汗水,你永世落后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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