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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打一架吧随笔十四（第1页）

小心!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每片海，都是风波在目，翻涌着不同的景致，也夹裹着各自的旋涡。

阿龙一直想活成一条龙，能在天上飞。

阿龙没有飞上天。他一步步慢悠悠的走到礁石上，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海里，直到脚下一空……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自由了……

阿龙对上小学前的时光没有多少记忆，大多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还有一条黑狗，院子里有棵枣树。

阿龙喜欢盯着枣树看，从黄色的枣花开，到落，到沙粒大小的枣子藏在枝叶间，一直到枣子泛红挂满枝头，到叶落。

阿龙记得，只有枣树落叶的时候，家里的人才会多起来，有些吵。那条黑狗也在那时跑来跑去，在院子里撒欢儿。

阿龙后来说，他常常看到有人在枣树上跑来跑去，也许是阳光晃花了眼。

阿龙上学了，教室里有很多人。他想好好学习，每次别的孩子考了第一，他就羡慕的掉眼泪。可阿龙喜欢呆呆地出神，看着窗外的麻雀飞来飞去，看着芦花老母鸡跑到学校的菜园子里，然后就看到矮个子、胖胖的校长从办公室里冲出来追这母鸡打，阿龙就忍不住想笑。他说，那是能让他感到开心的不多的事。

阿龙很倔强，也很要强，但他从来没说过。直到那年他考了第一，跑到河里和光屁股的伙计抓了一上午的鱼。鱼炖成了鱼汤，很香，香气飘出了围墙。他一口没吃，和那条黑狗坐在河边抽泣。

阿龙的手很巧。他做的弹弓、木剑、用芦苇制成的钓鱼竿和大头针弯成的鱼钩，总是惹来别人羡慕的目光，阿龙说他喜欢他们羡慕的样子，还有他们眼睛里的光。

阿龙很聪明，他总是能在下雨天，捉到几只黄色的鸟，总能找到隐藏在树叶间的鸟巢。阿龙读书也读得好，每次考试都能拿到奖状，后来阿龙说，那是因为考试题都是书上写着的，他能背的下来。

阿龙上了初中，学习更努力了。他发现他和别的同学不太一样，虽然他不再上课时呆呆的出神，但他的心思似乎总是被什么东西牵着。直到后来被老师打了一顿才知道，原来他恋爱了。

后来阿龙说，当时他的心就像磁铁，被什么东西紧紧的吸引着，但又无法靠近，说不清的滋味，他不喜欢。

阿龙第一次打架，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记得当时那个男孩的样子他不喜欢，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

“”打架给人的感觉原来就像往水里扔进一块大石头，扑通的响声和瞬间溅起来的水花，随后就是扩散开的波纹，就像烧开的水。”阿龙回忆。

阿龙被老师赶回家思过，“别人打架为什么只是罚站和在讲台上念检讨，我为什么就被赶回家思过？”阿龙一边背着书包朝教室外面走，一边不满的小声嘟哝。后来才知道，他不是不喜欢那个男孩的样子和笑脸，是他不喜欢那个男孩跟那个女孩边走边笑的走在一起的样子。

阿龙学习成绩很好，身边总是围着一群问东问西的同学，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阿龙后来又打了一架，“热血沸腾，两眼放光”，阿龙当时这么说。

这次阿龙没有被赶回家，但他说还不如被赶回家再挨上一顿秫秸杆儿。

那天，阿龙正窜过围墙，躺在河边的草丛里吐烟泡，突然听到一个女孩的哭声，阿龙一激灵跑上岸，正看见两个跟他差不多的半大小子争夺女孩骑的自行车，女孩是自己学校的——阿龙没和他讲过话，只记得开运动会的时候，那个女孩扛着红旗。女孩被推倒在地上，胳膊上出了血。阿龙一句话也没说，捡起地上的车锁，有节奏的舞动，夹杂着风声和叫声……

“我听到了鼓点的声音，”阿龙这么说。

班主任发给他一个作业本子，阿龙心里高兴着呢——本子就几毛钱，不稀罕，但这可是他打架而得到的奖励，阿龙就觉得很宝贝。

后来阿龙说当时那种高兴的感觉别提多带劲了，就像烧着了一堆火。

可这堆火紧接着就灭了——作业本子被校长要回去了，原因很简单，打架正好跟上课时间冲突了。

后来那两个男孩在学校大门口溜达了几天，被学校的老师赶走了。阿龙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郁闷，“就不知道在路边的小树林里等吗？”阿龙心里有些憋气。

阿龙在初中复读了一年，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学，日子还是一个样。阿龙后来说，就像换了一个地方念初中，书照读，成绩好；架照打，只是有输有赢。

唯一不同的就是阿龙学会了喝酒，有一帮子朋友。

阿龙说他还是一个人。

阿龙是幸运的，别人毕业到处找工作的时候，他就参加了工作，虽然跟大学学的专业不沾边，但也惹来一阵阵羡慕声。这次，阿龙没再觉得别人的羡慕让他感到喜欢，眼里也没有放光。

阿龙安安稳稳的工作了几年，收入也稳定，朋友也多，酒量也大。

“我还是一个人！”阿龙有时候会在心里这么想。

阿龙说他这辈子和读书有揪扯不清的因缘，就像两个天天腻歪在一起的朋友，亲近，但总觉少了些理解，交不了心，他不喜欢这滋味，但又丢不掉。

有时候，阿龙会看着书橱里满满当当的书嘟哝：“这辈子，不是你欠我的，就是我欠你的，我活不出人样，你也别想自在。我做的就是你说的，我碰一脸的灰，你也滚一身土！”

当树叶落光的时候，阿龙突然很想去海边看看，他一步一步走向了礁石，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海里，直到那一脚没再踩到地上，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大力拉扯着，拽向海水深处，他还看见了一个五彩斑斓的贝壳，翻滚着被海水卷向深处……

一束光招进来，阿龙觉得眼睛被刺的难受，他用力的闭了一会儿眼，用手揉了揉，慢慢睁开一条缝，看了看窗外。

“今天周六，加班。”阿龙心里想着。

阿龙坐起来，随手拿过床头柜子上的一本《中国通史》，吕思勉写的，阿龙看着书皮儿上的插图——古朴、厚重，还有点鲜活。

“要不，我们也痛痛快快打一架吧！”阿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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