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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七弦动风霜舞 15 庙算48（第1页）

北望城的神庙位于南街之上，平日里传教诵经，教化世人，在血战期间则作为临时医院，专门接纳治疗伤员。

北地的医疗资源匮乏，神职人员在传播信仰的同时，往往也兼任着医护的工作。自川北溃败以来，已有数百名伤兵被安置在这里，教士和护工们忙得分身乏术，已记不得多久没休息了。哀嚎、呻吟、呼叫之声此起彼伏，许多轻伤者无处容纳，便只得在神庙外的街头接受治疗。

神庙内，伤患遍地，连储物间和连廊过道处都挤满了人，却唯独东南侧的祈祷室内，没有安置伤员。那里平时是大祭司诺水祷告休酣之所在，如今贤者正在其中，苦思退敌之良策。躺在周边过道的伤患们都竭力压制着伤痛，避免发出声响，打扰贤者的思绪。

祈祷室内灯火通明，所有的壁灯都被点燃，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煤油味。

在中央祭台前，悬挂着象征着“天父”、“神子”及“诸圣”的“天圆三圣”。

“天父”指的自然是创世的父神，根据《神典》的记载，创世老神创造了世间万物，是人类的造物主，传授给了人类知识和技能，是人类之父。天父之名不可言，神圣历前，世人称之为“太虚”。

“神子”即为神子恕，于菩提树下三年悟道，开创“父神殿”，废除奴隶制，被世人视为“神之子”。

“诸圣”则为神殿所敕封的大德者，神子恕门下的七大圣徒便是此间代表。神殿信徒的最高期望，便是能被敕封为“圣徒”。此外在神子诞生前的旧世异神，其良善者，也多有被敕封为“圣”。

诺氏先祖，便是神子七大圣徒之一的圣诺兰。

自圣诺兰以降，诺氏一族皆为虔诚的信徒。贤者诺水身为北国大祭司，信仰更是坚定，此刻他跪伏在祭台前，默默地进行着祈祷。在他身后，一名妙龄女郎正对着三个沙盘蹙颦沉思。

这些沙盘比起议事厅中的要小得多，也粗糙得多，只是简单勾勒出了些许轮廓。然而在这些沙盘上，却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各种不同颜色的线条，标注着不同的标记。

女郎思索了一阵，随手将两个沙盘推翻。

只见她拿起一个摇铃，轻轻晃动了数下，两名冰之佣兵敲门而入，恭敬地列在一旁。女郎用纤指微微揉着太阳穴，柔声道：“麻烦将这两个沙盘销毁，再帮我取两个新的过来。”

冰之佣兵一声应允，将沙盘收起，转身离去。

贤者自祭台前缓缓起身，望向女郎：“阿月，你已连着推算了上百局了，歇歇吧。”

女郎转过身，明眸皓齿，肌白胜雪，长发如流水般垂落在肩头……若是沙迦在此，一眼即可认出她就是乘坐马车入城的女郎。

女郎浅笑一声：“我也想歇息，只是野蛮人攻城在即，能多算一局，便多一分把握。”

贤者看着侄女微微发肿的双眼，即怜惜又骄傲。

水司祭诺月。

冰妖诺冰寒的胞妹，冰之团第三任团长，北望城的筑造者，最年轻的女性龙阶，下届北国大祭司的继承人，北国外政大臣，当代佣兵王的左膀右臂，北国第一智女……看似文静而娇弱的身躯，竟能承载这许多的头衔和光环。

这便是诺氏一族当代的天才少女。

在世人眼中，天才和智者似乎是与生俱来，无所不能的。只有同样身为智者的诺水才明白，世间哪有那么许多天才？想要成为智者，必须比常人多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自入城起，诺月已在沙盘上连续推算近百局了，其演算之缜密，让同为智者的大祭司也不由得叹为观止。贤者不知道火狐狸阳的庙算究竟到了怎样的境界，但他知道自己绝对算不过这个年仅二十多岁的女孩。

诺水将目光从沙盘上移开，问道：“如今胜算几许？可有必胜的把握？”

诺月笑道：“伯父身为智者，怎么也会问出此等话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何人敢妄称必胜？野蛮人勇冠北地，斗星骁勇无双，火狐狸智谋过人，为了今日之战，他们早已筹备多时。面对这般劲敌，只有尽全力与之周旋，胜负之数，父神自有决断。”

贤者苦笑一声：“说的也是，阳的天资极高，当年在神殿时，每每都能胜我一筹，此战又关系重大，情急之下，倒是有些失态了。”

水祭司嫣然道：“伯父也不必过于担忧，野蛮人虽然声势浩大，占了些先机，却仍有诸多破绽，我们只需谋定而后动，未尝没有机会。”

“哦？”诺水饶有兴致地问道，“说来听听。”

“火狐狸能将野蛮人聚拢在一起，确属难得。然而北斗一族素来排外，绝不会真心信赖一个外来者。如今连番得胜，自然是气势如虹，万般皆安，但只要稍有阻挫，便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和猜忌，此其一；野蛮人各部聚集，粮草的供给压力也随之增大，虽然截获了川北的辎重，但毕竟数量有限，若是不能及时攻破北望，光是后勤补给便足以让大军崩溃，此其二；火狐狸虽然多智，但久居南方，不悉北方地利，对北望城更是知之甚少，此其三；北蛮各部长途跋涉，缺乏后援，兵卒难得得到补充，而我方则能够源源不断地募集佣兵和补给，此其四。”

贤者捋须微笑：“诚如所言，这些确是野蛮人的劣势。不过火狐狸虽骄傲自负，但为人机敏，眼光毒辣，这些情况他不会不知，你可不要小觑了他。”

诺月点头：“伯父说的是，同为智者，若是我与火狐狸易地而处，最好的办法，便是尽快以奇谋夺下北望城。北望是血战中枢，物资储备充足，若能一举将其拿下，则北地门户大开，补给的问题迎刃而解，各部族也会越发心悦诚服。到那时，进则趁势横扫北地，退则以北望为据点，从极北冰域源源不绝地补充战力，与牧国南北呼应，共伐北国。”

“果真如此，北国危矣……”诺水推开祈祷室的大门，望着室外满地的伤兵，低声道：“我已按之前与你的商议，让狼王在虎丘立寨，冬雪、佐伦、佐伦也都开始在北门布置防御。阿月，伯父老了，未来，便要托付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水祭司深深一揖：“诺月必全力以赴，不负伯父的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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