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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金光殿上逞凶威14（第1页）

当清晨的第一抹亮光划破天际，午门之上钟鼓司的宦官开始有规律的敲钟，悠扬的钟声沿着大理石铺成的台阶一层层的传递，进入等候在午门之外上千名官员的耳中。

随后密密麻麻的官员按照品级高低排列成整齐的队列缓缓进入宫城，负责宫廷侍卫的羽林军身着金甲，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大明朝的高级中枢。身穿斗牛飞鱼服的大臣缓缓而行，仿佛一道红蓝之海渐渐涌向大殿。

今日的早朝所有人都明白是为了什么，西夷已经叩关，监国再次下令出击，这份完全没有道理的圣旨自然是被内阁驳回，连太后这一次都站在了内阁这边，因为太后知道，现在如果现在的监国再被俘，那一切就都完了，她那宝贝儿子更加回不来。

然而郕王殿下依旧一意孤行，根本不顾内阁大臣们的意见，他着手将北方边境长城的无支祁营调了回来，并且试图操练神京城内的团营，用以出关御敌。

“曹公，若是今天殿下仍旧不改变想法，我们是准备放他出去么？”百官队列中最前列的几位老者走在一起，平日里沉稳大气出名的陈循这时候小心翼翼的像一个国子监学子，小声对着边上的瘦高老者问道。

在大明朝，相当于宰相的内阁里，每一位内阁大臣都是动一下嘴皮子就能让天下震两下的人物，而内阁这一任的首辅，正是武英殿大学士曹鼐，在这个关键的节点，是可以改变朝廷局势的人物。

“不急，年轻人嘛，总会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反正内阁不批、司礼监也不批，他凭什么命令军队？难道只带着无支祁营和羽林军出城吗？”曹鼐老神在在的眯着眼睛，大明朝的政治体制，在永乐之后，原本高度集中的皇权一分为三，司礼监和内阁共同分担皇帝剩下的权利。

而这种权力分成并不是永恒不变的，这三者好似一场拔河，皇帝对抗着以内阁为代表的文官势力，也就是所谓相权，司礼监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会依附于皇权，所以这场拔河在大明朝有史以来一直是皇权占据优势。而那仅有的一小部分，就是皇帝不是司礼监效忠对象的时候才会出现。

而现在，皇帝被俘虏，这位监国殿下可不会被司礼监那位大太监立即接纳，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太监也有自己的私心。

政令如果无法通过三者的共同审批，那么就相当于无效，这就是规矩，偏偏皇帝还无可奈何，因为这天底下最大的规矩就是皇权，如果破坏，那相当于在挖老朱家的根。

没有政令，就无法调动军队，仅仅带着剩下的一千羽林军和无支祁营就想出关，西夷二十万大军即便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大明朝的天子啊，就好像一群饿虎，看到什么都想霸占，所以得把它关起来，而怎么关起来呢？把最有权威的那一只杀了，然后再把剩下的饿虎拔掉牙齿，割掉利爪，戴上脚铐，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曹鼐抬起头，看着坐在那张皇位旁的郕王，此时已经适应自己身份的他比之前镇定了不少，头顶的冠冕像一层阴影罩住了他的表情，让大臣们看不清他的模样。老人们互相对视了一刻，眼中带着笑意，看来这个皇帝，还是有点尖牙利齿的。

“上——朝——”

在太监的高吭声中，官员们鱼贯而入，并列成两个不同的阵型，很明显穿着蟒纹补子的人群比麒麟、小龙纹补子的人要多上不少，剩下的人也是低着头默不作声。这一次的西征，算是把从开国至今明朝武人们的脊梁给打断了。

而在一层层碧绿白玉台阶的最上方，就是正襟危坐的郕王，他的身边站着一位浑身裹满金甲的将士，全覆盖式的板甲加上附耳式头盔，还有手中用作礼乐用的斧钺装饰，看上去威风凌凌。

这名将士正是徐钺，在回到家和母亲吃了一个晚饭，他就被宣诏入宫。郕王殿下和他说今天的日子是决定接下来是否出兵的日子，所以需要他这位新晋的圣灵在场，并且为他穿上了最华贵的铠甲，看上去气势骇人。他透过薄薄的面甲，看到下方的大臣恭敬的弯腰行礼，五拜三叩匍匐在地上，而坐在皇座旁的郕王两只手捏成拳头，从他的视角看过去似乎鬓角都在用力。

真是……不自在啊。

他挑了挑眉毛，轻轻活动了一下盔甲内的身体，其实从圣殿走出来之后他就极其讨厌被束缚的感觉，不过好歹也是第一次差事，再忍忍吧。

“战报上说西夷二十万大军已经到达嘉峪关了，孤想问问诸位肱骨之臣，从西夷到我大明朝，足足还有将近八百里里，为什么中间的战报却是一溃千里？压根就没有组织起什么像样的防御？难道我大明的武备就如此松懈吗？”等到所有仪式结束，朱祁钰就率先发难，他很聪明，没有直接说要御驾亲征的事情，反而挑了一件所有人都忽视的事情。

对啊，为什么这一次的战争，能败得这么快？

神京城的选址并不是真的只顾及适配疆域版图，它也有完备的防御线，第一道防御线就是以楼兰国为首的西域诸国，第二道防线则是永乐年间新设立的莎车都护府，足足有五百里，最后才是嘉峪关这道历年来都会加固的关隘。

一般来说，这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轻易突破，即便被突破，也不会那么快被跨过，大明朝的地方实行卫所制，每一块土地都有大明百姓组成的军队，如果不是出现什么问题，这一个个犹如密密麻麻蚁穴的卫所，将会是抵御西夷的第一道防线。

朱祁钰的话让下方的官员一阵沉默，片刻之后，内阁次辅陈循走出来，“殿下，西域诸国，自从知道我大明战败之后便望风而降，西夷大军自然不会受到任何阻挡，至于莎车都护府，恐怕这一切得等到莎车大都护回朝之后再解释了。”

这话一出，大殿内剩下的武将头压得更低了，朱祁钰面无表情的看着文人们陆陆续续站出来辩解，说实在话他也想知道遥远的莎车都护府发生了什么，但是开战至今，那边就只有一个消息，那就是沦陷、沦陷、沦陷！

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就连他询问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后者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他只觉得悲哀。他虽然还不是皇帝，但现在是监国啊，一名监国，居然连手底下一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这又是何其悲哀呢？

现在的局面很明显，所有人对他的看法，仅仅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皇帝的替代品，等到正统还朝，那么他这个替代品自然就该乖乖退下去。所以锦衣卫不会向替代品效忠，司礼监也不会向替代品效忠，大臣们更不用向替代品解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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