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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ldo;等我终于如愿见着先皇和国师，你猜怎么着，先皇那个老东西一见面就想动手掐死我。&rdo;

&ldo;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嫉妒，因为国师告诉他，我才是天选之人。他一看到我就嫉妒得发疯，嫉妒得恨不能亲手弄死我。&rdo;

&ldo;是国师救了我的命。国师后来还亲自做我的老师传业解惑，在他之前，没人那么用心地教我，没人告诉我，我这么不起眼的皇子，居然是整个人族的希望。等老东西一咽气，国师还力排众议拥护我当人皇。他说谁都不是天启城命定的主人，只有我是，只有我。&rdo;

袁春来打了个寒颤，忽然间他一点也不想听下去，可他不敢这么说，只得临阵改了词问：&ldo;后来呢？&rdo;

&ldo;后来啊，&rdo;万无殇的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ldo;后来自然是登上皇位，迎娶人族世家贵女为皇后，杀尽奸臣逆贼。国师说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开始，我只想惩罚那些鄙夷过我的人，我将他们一个个砍断四肢，剪掉舌头，我本来已经很满足了，可国师天启城命定的主人，就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杀谁便杀谁，于是慢慢地，我越来越变本加厉，忤逆我的人要杀，暗地里反对我的人要杀，写诗讽刺我的读书人要杀，逆贼要杀、异族要杀，连街头唱童谣笑我的小孩也要杀。我下令杀了这么多人，他们流出来的血，都能绕天启城流三圈。&rdo;

&ldo;国，国师呢？&rdo;

袁春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问这个杀头的问题。他话音未落，已悔得恨不得咬掉舌头。

万无殇突然站定。

袁春来赫然发现他们已来到无梁殿后园子深处一处院落，院门紧锁着，只在门板上留有一个开合门洞，万无殇古怪地笑道：&ldo;国师，这不好好在里头呆着么？&rdo;

他猛地一下揭开门洞上的木板，里头顿时响起一阵铁链的哗啦声，万无殇哈哈低笑，边笑边招手叫袁春来：&ldo;来，看看，这就是曾经名震东陆的星象大师，据说跟宁州羽人神木园里那个装神弄鬼的星辰使相比也毫不逊色。可那又怎样呢？我想让他像条狗一样活着，他就只能这么活！&rdo;

袁春来惊惧又好奇，忍不住凑近门洞看，只见里头四角皆有锁链，当中缩着一个满头乱蓬蓬的花白头发，衣衫褴褛爬在地上努力想往门上爬，却因手脚皆被废，不得不颓然扑倒。

那人抬起头，一张污秽的脸上，眼框处只剩下两个黑窟窿，许是听见万无殇的声音，他张嘴想说什么，发出来的声音却自有嗬嗬作响。

袁春来吓得后退一步，他怎么也想不到，赫赫威名，一意孤行让万无殇登基的国师，竟然被幽禁在此，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ldo;天启乱秋叶，烽火连九州，哈，这说得是我吗？这说的怎会是我？怕是连这预言也是你瞎说编造的吧，老王八蛋，你骗我！全是你编出来骗我的！&rdo;万无殇神经质地笑，&ldo;原本我混到成年也能出宫娶妻生子，平安自保总能做到。可你非要推我上皇位，非要说我是天启城命定的主人，说我是东陆尊贵无比的人皇。可你从没告诉过我，我的下场是这样，我的下场，竟然是国破家亡，死前还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rdo;

&ldo;老东西，你早料到有这一天？！&rdo;

那人闻言很高兴，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笑容。

万无殇手脚发抖，取出贴身挂的钥匙开了好久才打开门上特殊锻造的锁。他伸脚一下踹开门，冲进去揪起国师的头发，咬牙切齿道：&ldo;你算计我，可你也救不了你自己。你还不是跟狗似的在这爬了十几年？放心，整个天启城都陪葬了，怎能少得了你我？国师大人，跟我一道，共赴国难吧！&rdo;

他掏出一颗药丸亲自塞入那人口中，国师并没多大抗拒，他吞下药丸，瘦得变形的脸上笑意却在加深。少顷□□发作，他在地上滚动抽搐，不出一盏茶功夫便呕出一口黑血，犹如一只死狗一样倒地一动不动。

万无殇站了起来，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他看向已经看傻了的袁春来，哑声问：&ldo;死了？&rdo;

袁春来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点了点头。

&ldo;可算是死了。&rdo;万无殇站立了一会，疲惫地道&ldo;你在这守着，我回寝宫躺一会。&rdo;

袁春来流泪回：&ldo;老奴，伺候吾皇就寝。&rdo;

&ldo;过一会，过一会你再来。&rdo;万无殇语无伦次，&ldo;到那时候，若是见到我冕服乱了，冠歪了，记得帮我扶正。我，我的手要交叠胸前……&rdo;

袁春来忽而明白过来，万无殇这是想一个人静静去死了。他对这个喜怒不定的人皇一直畏惧多过敬重，然而到了这一刻，却忍不住红了眼眶，最后一次哽噎着恭敬道：&ldo;是。谨遵圣命。&rdo;

万无殇又拿脚发狠地踹了地上的国师几下，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嘶哑难听，在这样的笑声中，他摇摇晃晃地，独自一人走回无梁殿。

袁春来用袖子拭去眼泪，看着国师尸体心生敬畏和怜悯，他不像万无殇那样疯狂，而是从小便听这位星象大师的故事长大。他弯下腰，不顾国师身上污秽不堪，将之手脚摆正，努力令其遗容稍有尊严。

就在摆动这一下，国师身下露出一点不寻常的痕迹。袁春来心里一动，忙用力将其躯体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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