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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1页）

不愧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特工，头脑冷静，考虑问题的角度也跟常人不同。要是换了我，我想我一定不会保存实力，而是有什么勇就逞什么勇，哪怕搭上小命也在所不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黄昏时分，摇黄贼们处理完多功城的乡兵，开始进来骚扰百姓。他们首先挨个搜身，收缴财物，然后又对香客中的妇女打起了坏主意。洪春雷外形俏丽，当然是摇黄们重点关注的目标，对此洪春雷早有计较，她警告那些企图骚扰她的小贼，以她的天生丽质，她迟早会当摇黄首领的压寨夫人，如果谁敢对她不敬，到时候她一定要他好看。洪春雷的威胁起了作用，摇黄贼们都对她敬而远之，过了一会，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进来，上上下下打量洪春雷一番，然后客气地请她去见自己的上司。

洪春雷走了，临走前她把马家的小少爷交到我的手里。几个小贼见状就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想洪春雷既然要当摇黄首领的压寨夫人，我当然不能说是她老公，那样我非给这些小贼拉出去砍了。我骗他们说我是洪春雷的弟弟，这个孩子是我的干儿子，小贼们信以为真，当下改了口，称呼我为舅老爷，然后就动员我参军。参军当然没问题，按照洪春雷的计划，这支部队迟早会是我们的，我自然也是部队的一份子。不过，我看见几个小贼脸上刺的猛虎恶狼，还有“天王”“大王”等歪歪扭扭的大字，又觉得一阵恶心。

早在温泉寨的时候，王二猴他们就曾讲过摇黄的队伍成份。以前摇天动和黄龙在世时，这是一支杀官起义的部队，旗下都是饥民、灾民以及社会底层的无产者，等到摇黄死后，这支队伍渐渐变质。由于实力大减，无法与官军抗衡，只能以骚扰百姓为生，这样一来，它自然无法吸引贫苦百姓。为了补充兵员，只得掳掠青壮，带回去在脸上纹上凶恶的图案，或者刺上大逆不道的字样，让他们无法重回社会，只能留在摇黄窝里当强盗。

我问了几个小贼的来历，果然，他们以前或是种地的农民，或是富人家的僮仆，都是被摇黄抓去后做的贼。我问他们，如果有重新做人的机会，还愿不愿意当摇黄，几个小贼你看我，我看你，虽然没有回答，不过从他们的表情看出，他们对我的提议充满憧憬。

夜幕已降，寺庙内外灯火通明，摇黄们杀鸡宰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把一个佛门胜地变成了屠场酒肆。我这时已跟摇黄们混熟，通过交谈得知，这次来多功城的摇黄共有四股，分别是必反王刘惟明，闯世王周云龙，二哨杨秉胤，过天星梁时政。至于他们的来意，据说是为了一个女人，此人是必反王刘惟明的朋友，不知怎么被多功城的人扣了，生死不明，刘惟明得知消息，便纠集其余三股人马，兴师动众前来问罪。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动。被多功城非法扣押的女人，难道就是冯燕？只是冯燕乃横天王的义女，以前多在湖广一带活动，不知跟四川的摇黄怎么扯上了关系。

外面传来零乱的脚步声，刚才带走洪春雷的小头目又匆匆出现，见了我就叉手一礼，说是奉闯世王之命，特来请我一叙。

原来这人是闯世王周云龙的部下，那么带走洪春雷的就是周云龙，看来洪春雷已经摆平了一个摇黄首领，本来我以为最快也要一晚上，没想到她的效率这么高，不愧受过特工训练，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来到寺庙最大的佛殿，拐进旁边一间僧房。洪春雷盘膝坐在一张僧床上，好象和尚在打坐，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汉子则垂头丧气的蹲在床脚，估计就是周云龙。看他们的模样好象发生了一点什么事，又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先冲洪春雷叫了一声姐，然后又试探的问旁边这位是不是姐夫？洪春雷哈哈大笑，说我洪春雷是什么人，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做我老公？

洪春雷口出这番狂言的时候，周云龙在旁边一声不吭，就着昏暗的灯光，我这才看清周云龙的脸上青一处紫一处，好象挨了一顿痛扁。现在什么事情都清楚了，我本以为洪春雷要用美色来收服这支队伍，没想到她用的是暴力，这倒符合她的性格，只是不知效果如何。

洪春雷告诉我，刚才她跟闯世王周云龙较量了一下拳脚，她以二比零取得完胜，按照事先约定，也就是取得周云龙麾下人马的领导权。现在，她以周云龙的名义邀请另外三位摇黄首领，准备用同样的方法将他们的队伍全拿过来。

“闯世王，这位年轻人就是我们温泉寨的寨主，也是你的顶头上司，过来给他行个礼吧。”

洪春雷隆重介绍我的身份，不过，周云龙好象聋了，蹲在床脚一动不动，直到洪春雷重重的哼了一声，周云龙才如大梦初觉，匆匆站起向我作了一揖。

“不对，这是朋友见面行的礼，不是下级对上级行的礼。”洪春雷挑剔地指出对方的毛病。

“算了算了，”我见周云龙的脸臭得可怕，赶紧打圆场，“既然周大哥愿意加入我们，今后大家就是兄弟了，兄弟之间还讲什么礼不礼的！”

“那可不行，”洪春雷气哼哼地说，“你不知道这小子臭毛病之多，臭规矩之大，他说我是外地人，而且还是个女的，不能做他们的首领，这是他们的规矩，宁死也不能破坏！”

哈哈，我这才明白洪春雷挑对方毛病的原因，除了不是本地人，封建时代男尊女卑的习俗也让她十分不爽。同样，作为周云龙来说，交出领导权还在其次，过去在女人面前威风惯了，现在忽然要向女人卑躬屈膝，一时之间还真无法接受，难怪他会宁死不从。

在洪春雷的坚持下，周云龙还是向我行了一个跪拜礼，我看他一把年纪向我下跪，也赶紧跪下还了一礼。周云龙愕然，看得出他很意外，也很感动。外面小头目大声通报，说是二哨杨秉胤、过天星梁时政到了，正在殿外候见。洪春雷略一沉吟，吩咐周云龙出去迎接客人。

周云龙一走，洪春雷就向我说：“你发现没有，刚才你向周云龙还礼，他好感动，一张老脸一抽一抽的，好象要哭鼻子的感觉！”

我说我发现了，这个发现也让我们看到一个收服绿林豪杰的妙招，那就是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一个做好人，一个做恶人。

我们生怕周云龙在外面搞鬼，不敢久留，匆匆交换完意见，便一起来到外殿。周云龙正陪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喝茶，凭直觉，脸色阴沉的是杨秉胤，外形凶恶的是梁时政。周云龙有些神不守舍，杨梁二人有说有笑，他这个主人反倒沉默寡言，我们出来得正是时候，因为杨梁二人已经有些起疑了，两人带来的十余名亲随也各自手按佩刀，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四周。

“难怪周当家的精神萎靡，原来娶了一个天仙般的俊娘子，”目睹洪春雷盛装亮相，杨梁二人都有些放松，梁时政更是拿周云龙开起了玩笑：“老周，你实话告诉我，你今天是不是旁的事情都不理会，只顾跟你的小娘子厮混？”

周云龙苦笑，揉了揉脸上的瘀青。由于晚上光线昏暗，三人又是呈品字形各坐一席，杨梁二人并未发现周云龙脸的伤痕，就算隐约看见，可能也以为是男女厮混混过了头，不小心在脸上来了一下。

洪春雷笑吟吟的要周云龙介绍客人，周云龙为我们一一引见，我的判断果然没错，梁时政长相凶恶，却喜欢说说笑笑，看起来比较好相处，杨秉胤阴着张死人脸，好象阴司里的怨鬼，估计是个难缠的角色。周云龙也向他的同党介绍了我们。两人听说我们是什么温泉寨的寨主，表情都有些迷惑，杨秉胤就问温泉寨在什么地方，我们究竟是官还是贼？

“我们不是官也不是贼，”我见洪春雷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接过话题，先讲了我们杜撰的履历，然后又介绍我们的政治理念。我说我们的理想是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新社会，为此，我们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谁要是加入我们，就是我们的朋友，谁要是反对我们，就是我们的敌人；对朋友我们是春天般温暖，对敌人则严冬一样残酷无情，何去何从，希望他们有一个正确的决定。

“原来是想并绺子来着！”

杨秉胤和梁时政交换了下眼色，梁时政问：“你们有多少人马？”

我看了看洪春雷，回答：“我们有四万万工农百姓。”

这个答案应该是以前革命者收编土匪武装的标准答案，电影里面经常用的，不料在这里却遇到麻烦。

杨秉胤说：“根据大明会典和赋役黄册，当今天下不过六千万人丁，你们哪来的四万万百姓？”

我和洪春雷面面相觑，这才想起现在是十七世纪的大明朝，中国拥有四万万人口，还要再等三百年以后。赶紧开动脑筋想托辞，忽听有人说道：

“朝廷的统计是作不得数的，朝廷的制度是按田征粮，按丁派役，大户人家要逃粮税，便少报土地，小户人家要逃丁役，便少报人口；再加上天下行商，东来西往，灾民逃荒，举家迁徙，如此一来，朝廷的人口统计便只能拿来擦屁股。”

说话间，一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此人剑眉星目，皮肤黝黑，身高约有175左右，身材匀称，腰佩一口乌鞘长剑，显得英气勃勃。在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亲兵，一样的带刀佩剑，比起杨梁二人的亲随，少了几分痞气，多了几分英武。

“原来是必反王到了，”杨秉胤阴阳怪气地说，“我忘了你家原是汉中的大户豪强，见闻广博，你说出话来，当然是有凭有据──依你之见，当今天下有多少人口？”

“应该接近万万之数！”刘惟明肯定地说。

“呵，呵，好一个万万之数！朝廷家的统计只配拿来擦屁股，必反王的统计可以拿来做什么？”杨秉胤笑嘻嘻地望望梁时政，又望望两人的手下，“做尿布还是做屎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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