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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锭银子（第1页）

天上的月亮朦朦胧的，瑟瑟的冷风忽地停了，云彩约好似的，纷纷从天边退了，天地之间静了下来，只有山里的生灵还在活动，时不时弄出些动静来。

许老头快步穿过中堂，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袄，虽是风停了，温度似乎上升了些，可是心里总是不踏实，凉飕飕的，借着微亮的月光，来到后院的卧室中。

出于节省的习惯，卧室里的老伴没有点灯，只是干等在床边，不敢去面对这帮不速之客，也不敢睡过去，一直望向窗边，仔细的听着动静，还不等许老头脱下衣裤，就打起了灯，照在许老头凄惨的脸上。看见相伴多年的人，神情这样难看，心里变得更加难受了。

每年南下逃荒的不算少，哪个不是骨瘦如柴，皮包的骨架，面无人色？可这些人却不一样，一副破衣烂衫的样子，身子却很壮。不像是逃荒的，倒像是山里的强人！这伙来历不明的人，进到院子里，若是在这远离镇子的地方，要对苟延残喘的老人做些什么，不会有什么顾忌，更要命的是，这院子可不止有老人和小孩，还有年轻的儿媳。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老婆子将油灯安好，帮扶着许老头褪下衣物，担忧道：“明儿，会走么？”老婆子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心里害怕地不得了，可这个时候，也只能希望在老伴这，找到些心里安慰了。

徐老头一屁股坐在阴寒的板凳上，顾不得这副身子骨的感受了，“难说，天知道这帮地痞，会不会走，要是在这白吃白喝，咱也没辙，娟子送走没？”娟子是这老两口唯一的儿媳了。

“那伙人，刚进屋，就送娟子从后面跑了，带了些吃的，总能撑些时日。”老婆子咧着嘴，双鬓斑白，灭了灯。

“龟儿子要是还在，咱们两个也不会这样担惊受怕。”许老头把桌子拍的伊吖作响，说话时，字从牙齿间吼出来。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激愤难平的模样，可不像出门探头探脑样子。

老伴在角落抹眼泪，混浊的泪水浸湿胸前的破袄，小声的啜泣着，又不敢大声哭出来，怕引起厢房内的那伙人的注意。

许老头又不知怎的，重重的叹了气，掀起脏兮兮的被褥，躺在床上，弓着身子，手臂蒙着眼睛。“还是不要回来的好，咱们好不容易躲到这来，就是怕讨债来，龟儿子来了，不带着街头混混，也是会被讨债的压着上门，到时候还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咱们一把老骨头了，没多久，就该埋了，哎，只是苦了娟子和宝贝孙子了，行了，也别哭了，睡吧，我盯着他们呢。”

不多时，许老头起身离开刚暖好的被窝，也不顾老伴的劝，穿上最厚的衣裳，裹紧了些，悄咪咪的离开的卧室，不敢发出什么动静来，径直走到厢房侧面的柴房里，蹲守起来。

老伴也没睡下，实在是放心不下，没有钻进许老头暖好的被褥，枯守窗边，等着他。

厢房内，鼾声震天，睡的正香，柴房的许老头和卧室的老伴，伴着孤月，和着冷风，等到天明。

或许是连日奔波，也或许是想要熬一熬着两口子的耐心，祁老大这行人，睡到日上三竿，清晨的薄雾消散，才陆陆续续的起来，来到中堂，祁老大这次走在最后。

等到祁老大一行六人全到中堂后，许老头这才从柴房出来，绕了个路，装作从后院出来迎接他们。见到祁老大，顾不得熬夜酸痛的身子骨，满脸亲切，连忙招呼着，上茶，待客，张罗着要生火开灶，煮些饭食。

祁老大连连摆手，道：“赶着去寻亲哩，顾不得吃了，老人家，叨扰了。”

转身就走了，其余的老伙计们也牵牛上车，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徐老头和老伴立在破旧的红木门边，望着祁老大一行人消失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就这么走了，没有强赖着，也没有变着法讨要财物，难道他们是真的逃荒寻亲的？许老头站在门边思索许久，突然一拍头，大叫一声不好，急忙奔向厢房，哪里有不拿财货的强人？

厢房里，还有一套昨日忘收拾的汝窑造的茶具呢，那是这贫苦户人家为数不多的值钱物件了，由于怕讨债突然上门来，一直放在厢房，不敢在中堂显摆，想着平日里，闲下来，有些时间，也能切上一壶粗茶，全当个念想，纪念那为数不多悠闲的旧日时光。

许老头推开厢房门，映入眼前的，整齐的茶具一件也不少，青花色的茶杯旁，安静的放着一锭银子，在厢房昏暗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祁老大一行人又踏上了通往黑瞎子镇的路。

今儿的路比前些时日的路好走些，应当是早春许久不见的阳光，晒干了泥泞的路面，徐老六开心的吹了个口哨，吁喝一声，扬鞭向前，心里不免感叹，这前些时候的路可不好走，要知道赶车可是个技术活，趁着今儿个放晴了些，走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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