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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旁边走出一步,道:“你不在这段日子,我反复思量,若是你出了事,再不能回来,若是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你,该如何是好。”
季淑见他不回答,反说这个,很是意外,便静静听着,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倘若……
花醒言背对着她,继续说道:“我发现我无法想到那些更坏的,先前你在东明,虽说嫁为人妇,就算再难见到,可就算数月也好,一年也罢,总归是能见到你,也能想着听你唤我一声‘爹爹’的。只要知道你无恙,我就放心了……可自你离开,一想到会永远都不再见到,有好几次,夜不能寐,或者从噩梦之中醒来,不怕你知道,我都觉得或许我度不过晚上,熬不到天明。”
季淑身子一震,凝眸看向花醒言,他是微服出来,只是简单的一袭淡色青衣,头上戴着一顶文士帽,遮着底下发髻,先前相见急促,季淑又泪盈盈地,看也只看他的容颜,还不曾察觉其他,如今细细看来,却见他帽子底下露出的头发之中,隐约见斑斑点点,星星花白。
季淑越惊,还以为自己看错,急急走上前去,向着花醒言鬓边看去,却见那原本毫无瑕疵的青丝之中,掺着若干的银丝白发,季淑鼻子蓦地酸了,两行泪夺眶而出,伸手捂住嘴,挡了满心哽咽。
花醒言却未曾察觉,只是仍道:“原来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我此生最不能少的是什么,便是我的淑儿……”声音亦苍老悲凉。
季淑难以忍耐,张手,将花醒言抱住,唤道:“爹爹!”花醒言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她,说道:“如今你回来了,你的心愿便也是我的心愿,你要离开上官家,爹爹为你做主。”
季淑泪眼朦胧里听到这个,又惊又喜,抬头看花醒言:“真的么?”花醒言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帕子,替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说道:“你乖,先前你向我求,我本是要应你的,但那时,时候未到,我不敢轻举妄动……,有些事你不知,故而心里头怪着爹爹,爹爹也是有苦难言,如今,爹爹已无须再忍……”他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坚定,道:“该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不知为何,季淑听到此刻,只觉得心中有种不祥之感,一颗心噗噗乱跳,好似有什么不好之事要发生,呆呆停了泪,问道:“爹爹,究竟是什么事,不能说给我知道么?”
花醒言的手指轻轻地摸过她的脸,将她垂落的发丝撩开,爱怜看她,道:“你可知为父最欣慰的是什么?”季淑想了想,便摇头。花醒言笑的无奈,道:“为父最欣慰之事便是……你将先前发生之事尽数忘了。”
季淑心头一痛,却说不出究竟是何滋味。花醒言微笑看她,说道:“走罢,爹爹带你回家。”
两人乘车而回,季淑全没料想事情竟是如此顺利,虽然心下仍旧有些不踏实,但已经比预期的要好许多,——她回来路上,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倘若花醒言坚持不许她同上官直和离,那么她就只好死了那条心,再怎么相似,也是两个人,绝对不是她朝思暮想的父亲。该舍弃的时候便要舍弃。
谁知道花醒言竟说出那些话来,事情也并没有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季淑自是高兴的。
如今,季淑望着近在咫尺的花醒言,看着他鬓边华发星星,心中仍旧酸涩的很,花醒言不过是三十多岁而已,竟已经生了恁般多白发,在她离开东明的时候还好端端地,可见在她离开这段日子里,他是多么忧心,才会如此。
季淑想到这里,便探手出去,将花醒言拦腰抱了,唤道:“爹爹。”花醒言低头看她,见季淑依偎自己怀中,一脸满足感动。他便微笑,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道:“怎么了?”季淑心满意足,道:“你对我真好。”花醒言哑然,又笑道:“现在才知道爹爹对你好?唉,你是爹爹的乖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季淑在他怀中用力蹭了两下,花醒言哈哈而笑,很是欢欣。季淑静静趴着,想了会,便问道:“爹爹,方才你说要结束什么……究竟,有何事瞒着我呢?真的不能同我说么?你说给我,或许我……能替爹爹分忧。”她试探说到这里,花醒言的脸色便有些沉郁起来,季淑忙道:“若是不能说的话就不说好了,爹爹不用为难。”
花醒言的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沉吟片刻,道:“上回你在上官家出事,我不在京中,闻信几乎昏死过去……后来回来后你却好了,我知道你将昔日的事忘了,心中竟很是欣慰。”季淑道:“为什么?”花醒言说道:“你大概也忘了,你发生那件事醒来,跟我相见,说话,是那半年来第一次……此前,你不肯见我,就算是我去见你,你都避开不看,连话也不同我说。”
季淑道:“我、我真忘了。”花醒言笑了笑,说道:“或许那是老天给你我的机会,让你我重做父女。”
季淑本来满心疑问,花醒言越是不说她越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他们两人反目?忽然听到花醒言说“重做父女”这句,顿时满心涌涌欢喜,便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花醒言见她一脸娇憨,亦很是欢喜,说道:“以后爹爹会好好地护着你,在爹爹身边儿,无人敢欺负你。”季淑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紧紧地抱着花醒言,说道:“我知道,我也要永远都留在爹身边……”欢欢喜喜说到这里,忽然之间想到什么,顿时身子一僵。
花醒言察觉,便低头看她,道:“怎地了?”季淑的面色有些尴尬,慢慢地将花醒言放开,犹豫不决,手捏着衣襟,不知该怎么说好。
花醒言见她面色有异,顿时也上了心,挺直腰背望着季淑,问道:“怎么?真的有事?”
季淑张张嘴,又不知怎么说,脸上也有些微微发红。
原来季淑想到了楚昭之事,……只不过,上回楚昭同花醒言相见,两人势同水火,楚昭更是掳走自己的罪魁祸首,大概花醒言心中已经恨死了他,更因此扬言同北疆发兵,如今,叫季淑怎么开口说自己想同楚昭好?花醒言心中又会怎么想这个?
花醒言略带忧虑看她,季淑越发脸红,她才刚跟花醒言相见,父女其乐融融,万一又因这件事而不好了怎办?她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好好地气氛搅合了……便有些退缩,在心中想道:“不如回去了再说,反正不急于一时。”正想到这里,心中却忽地跳出一个卡通形状怒气勃发的小人儿来,指手画脚地道:“不成,快些说!”气愤愤地,正是楚昭。季淑吓了一跳,咳嗽了声,不由自主想道:“若真的给他知道,或许真的会怒发冲冠……不过也是他的错,叫什么叫呢?”想到这里,唇边忍不住带了笑。
花醒言正在细细看季淑,见她先是犹豫,继而发呆,发呆时候双眼空濛,脸颊红绯,唇边却忽地浮起浅浅笑意。
花醒言心中大惊,他纵横官场,阅历丰富,察言观色何其厉害,当下唤道:“淑儿?”
季淑一抬头,对上花醒言明亮双眸,她本就心虚,当下便有些慌乱,想来想去,终于鼓足勇气道:“爹爹,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只是……你听了不要动怒。”
花醒言不动声色,问道:“何事?你说。”
季淑说道:“你先答应我别动怒。”花醒言无奈摇摇头,道:“我答应你不动怒就是了。”季淑才说道:“那个……爹你能不能别……嗯,别生楚、楚昭……的气了?”说到“楚昭”两字,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花醒言脸色到底有些变,却问道:“北疆的昭王?为什么?”季淑说道:“咳,其实他……其实他那个人,虽然很霸道也有些坏,对我、也……有些很过分之处,但是……但是我……”一时之间脸涨红,吞吞吐吐,说不成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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