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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第1页）

周平章微微眯眼，他扭过头，发现唐泽端也皱起眉。

&ldo;你们是什么官?来我王家作甚?&rdo;老妇人将拐杖狠狠戳地，威仪十足地问。

周平章笑而不答，连礼都不顾，唐泽端微一沉吟，也决定跟周平章一般对这老妇人视而不见。片刻之后，搜后院的兵士跑来道：&ldo;大人，后院空空如也，然屋内却置有祭台，上面放置此物。&rdo;

他捧上一个雕花木匣，唐泽端接过正要打开，却听那老妇尖声怒道：&ldo;这是老身的东西，谁准许你们动!&rdo;

她手一扔，手中拐杖便冲唐泽端掷去，唐泽端吓得手一松，&ldo;哐当&rdo;一声，木匣落地，滚了几滚，滚出一块红绸中包裹着的黝黑风干肉块。

&ldo;这是什么?&rdo;唐泽端好奇地问。

王德威走近细细端详一番，禀道：&ldo;回大人，似是人心。&rdo;

唐泽端赶忙后退一步，掩鼻道：&ldo;真个是人心?&rdo;

&ldo;看来周某所猜不差。&rdo;周平章叹了口气道，&ldo;唐大人，这当是王鹤冲大人传闻中被邪灵吃掉的心肝。&rdo;

唐泽端后退一步，语无伦次地问：&ldo;怎会如此?王鹤冲不是她儿子吗，天下怎有这般母亲……&rdo;

&ldo;此乃献祭于黑山之祭品，以亡者心肝献上，谓魂归黑山，司神以魂。&rdo;周平章盯着那老妇道，&ldo;王老夫人，这等契丹古礼，本官说得可对?&rdo;

那老妇面色剧变，却挺直背脊，昂然道：&ldo;不错，王鹤冲虽不是我生的，但他自小是我养大，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死后当然要回黑山!&rdo;

&ldo;只怕是他还没死，你便要他回黑山吧?&rdo;周平章冷笑问，&ldo;王大人明明是宋人，乃我大宋朝廷命官，死后怎会魂归黑山，当真荒谬至极!&rdo;

老妇人斜睨他一眼道：&ldo;做我顶天立地的契丹男儿，当然比当唯唯诺诺、不闻兵事的宋人强百倍!&rdo;

&ldo;放肆!&rdo;唐泽端怒道，&ldo;兀那刁妇，就凭你适才这句，本官便能将你问斩剑下!&rdo;

&ldo;那又如何?&rdo;老妇人拄着拐杖讥笑道，&ldo;你们宋人便是这样，啰里啰唆，色厉内荏，我活了几十年，早盼着能魂归黑山的一天。只是你这把剑，也顶多能杀杀我这样的老太婆，若真遇上我契丹猛士，还不是只有你为鱼肉的份儿?&rdo;

周平章低头看着那团风干的心脏，阳光明媚之中却感到一股自脚底爬上的悲哀。他回头问那老妇人：&ldo;王鹤冲待你可好?可算恭顺?可算孝子?&rdo;

老妇微微一愣，随即扭过头去，倔强地道：&ldo;他敢待我不好吗?他吃的第一口牛乳都是我喂的，你们宋人不是最重孝道?我乃他的嫡母，他敢待我不好吗?&rdo;

&ldo;所以他明明是个宋人，你却要他做契丹人，迫使他夹在忠孝间无法两全。当你发现无法令他背叛大宋，你便照契丹人处理叛徒的方式，亲手将他开膛破肚?死后还以心肝为祭品?只不知你可曾想过，若他不将你视为母亲，又何须受你摆布，何须命丧你手?&rdo;

老妇人如遭重击，脸色惨白，连连摇头道：&ldo;不，鹤冲不是我杀的，是楚阿不将军的英灵，是他用开膛刀惩戒意志不坚之人……&rdo;

周平章毫不客气地打断她：&ldo;楚阿不二十年前就被我宋军宰了，他那柄什么开膛刀，也早已不知下落。这世上根本没邪灵作祟，楚阿不真个阴魂不散又如何?我大宋人有的是法子让他魂飞魄散。&rdo;

老妇人嘴唇颤抖，眼神涣散道：&ldo;不是我，冲儿那么乖，我怎么会杀他，我只是瞧不惯他身上那股宋人的酸腐气，我只是想要他做回契丹男儿……&rdo;

周平章冷冷地道：&ldo;就是你，你杀了你儿子，如果弑亲的灵魂还能回黑山，那你们的神明不叫宽厚，而叫愚昧了。&rdo;

&ldo;祖母，您为何杀父亲啊?!&rdo;王泊君在一旁厉声哭问，&ldo;便是我们这一脉不是您亲生的，难不成我们待您有过一丝不敬吗?怪不得腊月二十三那日您要支开我们与父亲谈话，原来您要亲手弑杀他，虎毒尚不食子啊，您为何要父亲死……&rdo;

老妇人神色开始迷茫起来，喃喃地问：&ldo;我杀了鹤冲吗?是我杀了鹤冲，是我杀了我的儿子……&rdo;

就在此时，有名军士自老妇院落中捧着一个长条蓝布包袱出来，道：&ldo;大人，找到了。&rdo;

王德威接过解开包袱，露出一柄雪亮的弯刀，刀刃呈锯齿状，与传说中的开膛刀一模一样。

&ldo;此乃仿品。&rdo;周平章对好奇又惊惧的唐泽端解释道，&ldo;这老妪年轻时定是见过楚阿不杀人，继而终生难忘，命人打造了这么一柄刀。&rdo;

唐泽端小心摸了摸那把刀，又缩回手，感慨道：&ldo;加上这一段，本官今夜可算能写奏折了。&rdo;

周平章笑而不答。

五、忠孝两难全

州府女牢内，周平章带着随从，慢悠悠地走过潮湿的通道，走过一间间肮脏的牢室。

刘氏残杀家主，照大宋律令定是死罪，便是法外开恩，也不过是从凌迟判为斩首。故她被关押在最内一侧的死牢中，然而相对乌七八糟的其他牢房，死牢反而显得狭小清静。

刘氏面色平静，发鬓仍旧梳理得一丝不苟，灯笼照射下，她显得比白天轮廓清俊。周平章在她的牢房外站定，她竟然也不慌张，徐徐行了礼后问道：&ldo;大人，可是奴的死期已判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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