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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第1页）

&ldo;是。&rdo;周平章淡淡地道，&ldo;十日后问斩。&rdo;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展颜一笑，道：&ldo;多谢大人相告。&rdo;

周平章看着她，忍不住问：&ldo;刘氏，本官最后一次问你，你可知罪?&rdo;

刘氏困惑地皱眉，平静地反问：&ldo;知不知罪，奴十日后皆会问斩，知罪又如何?不知罪又如何?&rdo;

&ldo;是不能如何，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难道不想多说点儿什么?&rdo;

刘氏笑道：&ldo;大人，奴这一生不曾虚掷，不曾后悔，没什么可说。&rdo;

&ldo;死到临头都不悔?&rdo;

&ldo;不悔。&rdo;

周平章有些无趣地转身，他身后的随从长叹一声，举高灯笼照亮了自己的脸，刘氏一见之下浑身一颤，失声道：&ldo;少爷?&rdo;

王泊君看着她目光复杂，叹道：&ldo;丽娘，你真个糊涂。&rdo;

刘氏摇头，欢欢喜喜地笑道：&ldo;我不糊涂，我临死了能得你来看一回，我不亏。&rdo;

&ldo;你便是做到这一步，在我眼底，你也只是我父亲的侍妾。&rdo;

刘氏眼中滴下泪水，却飞快拿手背拭去，笑着道：&ldo;少爷说的糊涂话，奴的卖身契还在主母手中，自然只能是王家的卑妾。&rdo;

周平章淡淡地道：&ldo;王公子，你可想好了，刘氏便是贱如尘土，也终归是一条性命。&rdo;

王泊君痛苦地闭上眼，似乎挣扎着想作出决定，片刻后他睁开眼，一撩襟袍，对着周平章跪了下去，哑声道：&ldo;周大人，家父之死乃他人之过，与刘氏无干。大人明明知道，又怎忍让一个弱女子白白冤死?&rdo;

刘氏吓了一跳，立即尖声道：&ldo;大人，大人你莫要听我家少爷胡说八道，老爷是我杀的，是我拿剪子杀的……&rdo;

周平章不耐烦地道：&ldo;王泊君，收起你那些算计，本官肯带你进这里，便是已将实情揣测个八九不离十，端看你是否还有良知而已。要说不说，你自己掂量吧。&rdo;

王泊君哑声问：&ldo;不知大人揣测的结果是什么?&rdo;

&ldo;你才是杀了王鹤冲的凶手。&rdo;周平章道，&ldo;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刘氏为何早早就签字画押，为此甚至不惜践踏自己的名声。因为她一心要帮你顶罪，她想用她的命换你活命的机会。可对?&rdo;

刘氏呆了呆，道：&ldo;不，奴不是顶罪，不是顶罪!&rdo;

&ldo;丽娘，算了。&rdo;王泊君回看刘氏，只见她泪流满面，却一直摇头，似在恳求他莫要说。王泊君目光转柔，转头道：&ldo;刘氏来我家时，年仅十三，模样一般，却弹得一手好琴。家父对女色向来不热衷，买她不过一时兴起，不多久便忘在脑后。彼时我却学业方歇，正愁无人做伴，她琴酬知己，我回赠清音。我们发乎情止乎礼，并无越雷池半步。父亲出事当晚，我是第一个发现他尸体之人，刘氏是第二个，她进来时只看到我手握弯刀，却不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只以为是我弑父，官差一追查，她生怕我被查到，便跳出来顶罪。大人，您说得对，刘氏虽出身卑贱，然而却是一条性命，更何况，她是世上唯一真心待我之人，我无法坐视她无辜受死。&rdo;

王泊君抬头，红了眼眶，哑声道：&ldo;周大人，家父是死于腊月二十三，然却非他杀，而是自尽。他拿祖母所赠弯刀，刺入自己的胸膛。&rdo;

周平章吃了一惊，问：&ldo;王鹤冲大人为何事自尽?&rdo;

&ldo;皆因腊月二十，父亲传擢升太子中允，我那祖母无知无识，只以为父亲从此能近我大宋机要秘文，便命他暗中与辽国联络，以便通报消息。可家父乃翰林出身，从小最重礼义廉耻，怎可能做叛国通敌之事?然家中祖母强势蛮横，向来压过父亲一头，他不敢违背孝道，数十年来过得如履薄冰，事到临头，不答应，便是不孝;答应了，却是不忠。到腊月二十三，父亲与祖母终于爆发争吵，父亲跪在地上，祖母拿着弯刀口口声声骂他不孝。至晚间，大抵觉着此忠孝难全已成死局，父亲便留下遗书，悄然自尽。&rdo;

&ldo;那你父亲的尸首怎会被开膛破肚……&rdo;周平章忽而顿住，笃定道，&ldo;是你干的。&rdo;

王泊君流下眼泪，点头道：&ldo;不错，是我行此大不孝之事。&rdo;

&ldo;你为何要这么做?&rdo;

王泊君抬起头，红了眼道：&ldo;因为我不能看着家父一生清白，尽皆东流!我模仿开膛刀、楚阿不来误导祖母，继而嫁祸于她，非我不孝，实是我不能忍!我如父亲一般，非嫡母所生，从小不得祖母、嫡母喜爱，唯有父亲待我极好。家祖父当年为祖母美色所惑，明知她是契丹边民，仍于战火中救她性命，更许以发妻之礼，将她偷偷藏在家中。可王家养了她一辈子，她也仍认为自己该是契丹人，仍然要讲，她最崇拜的英雄是屠我无数宋人的恶魔楚阿不!我自来见过太多父亲夹在忠孝之间喘不过气的痛苦，也见过太多祖母如何专横跋扈、将旁人逼入绝境仍不以为意的惨事。她心硬如石头，眼里永远只有大辽，只有契丹，看不到她的夫君、儿孙、亲人。或许，连她那点儿对故国的眷恋其实都不过是托辞，她眼里永远只有她自己而已。我父亲虽不是她亲手所杀，却与她亲手所杀何异?&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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