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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15（第1页）

接下来的日子，接连又下了两场大雨，白天，太阳终于不像从前那么炽热了，气温都维持在28℃上下，这是一个温暖的适合户外活动的温度，对我的康复起到了好的作用。

秋雨绵绵，这句话在沙漠里也同样适用。有几个凌晨，我发现地面微湿，显然是夜间下了小雨。这个发现让我感到开心，毕竟在这样的地方，每一滴水都是珍贵的，草要生长，动物要吃草，树木在几个月的干旱后急需补充水分，土地在长时间的沙尘漫天之后也需要一场场大雨来洗净尘埃，还万物以洁净的面貌。

在大雨带来的短暂的返绿之后，沙漠上的矮灌和杂草很快就开始枯黄了。

沙漠的秋天降临了。

最明显的是天空开始变得清澈和高远，云层是舒朗的，夏季的朵朵白云现在变成了座座白云山，它们在蔚蓝天空里高耸天际，给时常掠过高空的沙漠鹰腾出更广阔的空间。

万物俯伏，百草结籽，荒原上大大小小的野草都结籽了，芨芨草草杆开始有了重量，尽管秋风渐起，草却稳重起来，在风中慢慢摇曳着，红柳花的花穗现在越来越稀薄，红柳树下的地上落了一层暗红色的碎叶，梭梭的青白色的枝干渐渐发黑，显现出一种浓郁的青绿色。

草场可吃的嫩草现在很少了，最显著的是黄羊群觅食的范围渐渐扩大，病中有几次，当我坐在门口的矮椅里小睡醒来的时候，曾看见它们成群结队地在大沟东面的草场上觅食，它们离我很近，大概不到一公里的距离，有一次，我甚至看到了羊角上明显的黑色角纹。

这天，离原和古茀忽然造访，顺道来看望我，当他们两个人在小屋门外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掩饰不住的极度震惊，他们对我表示了关怀和慰问。

那一天的午饭是离原做的，因为没有什么可吃的，饭菜很简薄，看看离原一口一口认真的吃，我心里感到很羞愧。饭后，离原帮我拆洗了因为病中呕吐弄脏的被褥，为我换上干净的单子和被套。

第二天，古茀单独开车来了一趟，送来了离原为我准备的常用药品、蔬菜种子、两双硬底鞋、一床新被子、一套工装、一大筐鸡蛋、大约五公斤肉和两袋大米两袋面，还有古茀为我特意准备的两小瓶酒。

他们的心意十分贵重，我没有推辞，满怀感激地收下了。

我慢慢地收拾菜园，尽可能地把每一个菜畦都复灌了一遍，让还活着的菜株有机会返青，多少提供一点蔬菜增加饭食的营养。

我把枯死的菜杆都拔掉，重翻了土地，重施了底肥，打好五条垄，点上了离原买的菜种，白菜和白萝卜，两畦菠菜和一畦芫荽。在保证充分水源和施加肥料以后，菜园在慢慢地恢复生机，几天以后，垄上一行行的白菜萝卜就发出了新叶，翠绿的小叶子快速地生长起来，等白菜长到手掌大，我给白菜间了苗，用鲜嫩的白菜苗做了一锅香喷喷的西红柿面条。

我的身体恢复得比我想象得要快，病了的这段时间，我的脸上胳膊上整整褪去了一层皮，现在脸上很消瘦，但是慢慢褪去了青白色，体重有所增加，整个人都长胖了一点，最显著的是嘴唇不再发紫，重度贫血的状况得到了改善，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不再那么经常地眩晕了。

等我身体基本恢复以后，我外出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冰箱里装满了采购来的各种食物，有五公斤牛肉、五公斤猪肉、五公斤的腊肠和一纸箱机器压制的干面条，虽然花了不少钱，但很必要，这场大病让我意识到，健康的身体绝对重要，没有了健康，就什么也没有了。

每天我都按时给自己做好一日三餐，尽可能让营养跟得上。

像施了肥水慢慢恢复了生机的菜地一样，在规律地生活和良好的营养滋补下，我慢慢康复了。

尽管如此，当低头在菜园子里劳动的时候，我都很小心，这次大病让我清醒地知道，独居荒原，万一出现意外状况只能听天由命，所以劳动时只要出现眩晕的情况我立刻就停下手中的活，喝一点糖水，让自己休息一会儿，等待体力慢慢地恢复。

求生的欲望让我格外珍视能让我恢复健康的一切努力，平衡的饮食、充足的睡眠、适当的散步，我一天比一天更稳健更行动自如，身体状况没有恶化向更糟糕的方向迈进，那场生死危机慢慢解除了。

因为病弱，我不得不停掉大多数的工作，但是，我也不愿意让时间白白流逝。等精神好一点儿，我就恢复了每天的有规律地学习生活。一箱子书籍是我漫长夜晚的好伙伴，我看美术杂志，也看从前喜欢的小说，读从前喜欢的诗集，更多的是看各种不同的农业书籍，了解种植技术和植物的基础知识。

从前我孜孜不倦地研究并沉溺其中信奉不疑的各种成功学，现在都已经被我抛弃了。

我开始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研究脚下生活着的这片土地，在申请开垦荒原的手续时，我就有意识地去过各个书店，查阅和收集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各种相关资料，我想深入地了解它的地况、地貌，气候，了解它们形成的物理渊源，为将来的农业开发做准备。现在，我认认真真地看各种农业书籍，了解小麦、棉花、玉米、甚至于马铃薯、甘薯、小油葵、树木甚至各种花卉的种植知识，尽管我知道，书本知识和实践之间有时候相差甚远，但是我再也不想两眼一抹黑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对未来的新的生产和生活糊里糊涂，懵懵懂懂。

我也把学习的内容给雪花和蔷薇分享。

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也称准噶尔盆地沙漠，位于XJ准噶尔盆地中央，玛纳斯河以东及乌伦古河以南，也是中国面积最大的固定、半固定沙漠、面积有大约4.88万平方公里，在中国八大沙漠里居第二，海拔300～600米，水源较多；由4片沙漠组成：西部为索布古尔布格莱沙漠，东部为霍景涅里辛沙漠，中部为德佐索腾艾里松沙漠，其北为阔布北—阿克库姆沙漠。准噶尔盆地属温带干旱荒漠。（亲爱的，这里我给你补一句：咱们的农庄所在的位置正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西缘）。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地理位置位于准噶尔盆地的中央，经度东经84°50′～91°20′，纬度北纬44°15′～46°50′，面积48800平方千米，位于天山北麓。年降水量70～150毫米，沙漠内部绝大部分为固定和半固定沙丘，其面积占整个沙漠面积97%，形成中国面积最大的固定、半固定沙漠。固定沙丘上植被覆盖度40%～50%，半固定沙丘达15%～25%，为优良的冬季牧场，沙漠内植物种类较丰富，可达百余种。植物区系成分处于中亚向亚洲中部荒漠的过渡。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气温夏季炎热。极端高温可达40摄氏度以上。冬季酷寒而漫长。极端低温可达零下40度以下。

有五个月平均气温在0度以下。沙漠的西部和中部以中亚荒漠植被区系的种类为主，广泛分布白梭梭、梭梭、苦艾蒿、白蒿、蛇麻黄、囊果苔草和多种短命植物等；沙漠西缘有甘家湖梭梭林自然保护区，为中国唯一以保护荒漠植被而建立的自然保护区。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梭梭分布面积达100万公顷，在古湖积平原和河流下游三角洲上形成“荒漠丛林”……

沙漠郁金香：鳞茎皮纸质，上端上延，内面中上部有柔毛。叶2枚，条形，边缘皱波状。花常单朵，少数2朵顶生；花被片乳白色，基部有黄色斑，外花被片背面紫绿色或黄绿色，内花被片基部有毛，背部中央有紫绿色或黄绿色纵条纹；雄蕊3长3短，花丝下部扩大，基部有毛；花药先端具黄色或紫黑色短尖头。花期4-5月，果期5-6月。生于平原蒿属荒漠或低山草坡。产富蕴、伊宁、塔城、托里等地。中亚和伊朗也有。

伊犁郁金香：鳞茎直径1-2厘米；叶3-4枚，条形或条状披针形，花常单朵顶生，黄色；花期3-5月。沿XJ天山北坡，东从WLMQ、玛纳斯、沙湾、精河，西到伊犁地区各县，分布较广。生于山前平原荒漠、低山及干草原，常常大面积生长，为早春植被的优势种。当地群众称此为老鸦（wa）瓣，鳞茎有甜味，儿童喜欢采食。本种的植株高度、叶形特征和花朵大小随生态环境不同而存在较大差异。

柔毛郁金香：鳞茎皮纸质，上端上延，内面中上部有柔毛。叶2枚，条形，边缘皱波状。花常单朵，少数2朵顶生；花被片乳白色，基部有黄色斑，外花被片背面紫绿色或黄绿色，内花被片基部有毛，背部中央有紫绿色或黄绿色纵条纹；雄蕊3长3短，花丝下部扩大，基部有毛；花药先端具黄色或紫黑色短尖头。花期4-5月，果期5-6月。生于平原蒿属荒漠或低山草坡。

按照书本上的描述和我的观察，庄园上春天盛开的最美的花是伊犁郁金香。这些郁金香生长在苔草间，金黄柔嫩的花瓣像阳光一样摇曳在荒原上，也像阳光一样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记得我小时候就见过这些花儿，只是不知道它们有这么多个好听的名字，那时候，戈壁滩上多得很。这些学习让我对未来要开发的土地有了一个相对真实和客观地了解，尽管还远远不够，但是我觉得自己已经受益匪浅，为什么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腹地是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漫漫黄沙，是死亡之海，是被时间和空间遗忘的莽莽世外，就基本有了答案。

植被、石油、矿产，其他的信息还有很多，这次主动了解和查找也让我不禁感叹：这个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原来我对它居然如此无知。

亲爱的，从小学到大学，学习了那么多的知识，为什么从来没有一门课是专门教人认识自己的家乡的呢？

家乡是一片什么样的土地，有什么样的物产，什么样的气候、地理、植被、动物，有哪些独特的、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地方，所有构成故乡情结要素的那些最基础的最基本的常识、知识，家乡不是小时候地理课上简简单单的几句不疼不痒一带而过的话，而是实实在在的眼中的色彩、嘴里的滋味，心里的想念，是回想和回望里绵绵的山脉和宁静的旷野。要知道，每一个人，无论他成年以后在哪里生活，终其一生，只有童年、少年他生活过的地方才是一生都不会忘怀的。

为什么从前从来没有人系统地为学生讲述过这样的知识呢？如果一个人读到博士，但却对自己的家乡一无所知——除了书本知识，从未深入感知过家乡四季的变化，色彩、温度、晨曦、暮霭、林野，那一切自然之美和人文之美的漫长演变，他又怎么能当得起知识这两个字呢？

对于一个人来说，什么才算拥有真正的知识？

亲爱的，我甚至想到，那么从现在起，我要给全中国的小学生们开设这样一门课程：我的家乡。

一个人，如果开蒙的第一步就是把家乡的地理、物产、包罗万象的自然和人文信息都了解得清清楚楚，那么教育从幼年所培育的就是一个个自然而然的地理学家、动植物学家、气候和矿产专家、自然科学家、作家、诗人、甚至哲学家，终其一生，他将因为受到了这样的初识教育而受益无穷，他了解它所思念的、挚爱的、眷恋的、情之所寄的，一个拥有最真挚的爱、最纯洁的思念的广袤富饶的心灵的人，怎么会在未来的漫长人生里度过无知和蒙昧的一生呢？

要知道，尘世的成功和失败除了有自然规律这个评判者之外，还有一个被叫作良知和崇高的造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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